丑時剛過,正是天地間最黑暗的時間段。

長樂宮中,宮燈明亮,溫暖如春。

輕紗薄帳內的御榻之上,呂布陡然睜開了雙眼。

他的目光習慣性的銳利,觸及身側溫軟的嬌軀時,這才柔和下來。

呂布試圖從粉臂雪峰之中抽出手臂,但他剛一動作,卻是就將何蕊驚動。

她惺忪的睡眼中滿是迷茫,對上呂布的目光這才清醒。

“奉先,你醒了?”

她在呂布懷中側臥著,如瀑的青絲鋪散在枕邊,妖媚的臉龐上是久旱逢甘霖後的滿足與慵懶。

“我該走了,你再睡會兒。”

呂布見她醒來,也就不再那麼小心,直接翻身坐起,便要穿衣離開。

“奉先,奴家為你更衣。”

何蕊看著呂布肌肉虯結的胸腹,眼中閃過迷離之色,隨即也從被窩中坐起。

呂布見此連忙轉身,強自壓下又要翻騰的火焰。

何蕊輕笑一聲,卻也知道分寸,沒有過於挑逗呂布的心神。

她赤足下地,親自取過呂布的衣袍,又一件件為他穿在身上。

她手指撫過呂布的肩背,仔細為他整理衣襟,雙臂環繞呂布蜂腰,為他束緊腰帶。

她每一個動作都輕柔而專注,帶著昨夜殘留的旖旎餘溫。

呂布垂眸看著她,任由她侍弄,直到一切妥帖,才在她額角落下一吻,轉身走向角落的貂蟬。

隨著貂蟬使用【閉月】,兩人的身形一陣模糊,開啟殿門,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何蕊重新躺回御榻,目光望著呂布離開的方向,指尖無意識的在小腹處摩挲,眼神複雜難明。

晨曦之中,德陽殿內,百官肅立,氣氛一如既往的凝重。

珠簾之後,何蕊高坐御榻,終於得到滋潤和安全的她,顯得比以前更加鎮定自若。

今日的朝會仍是她來主持,劉辯甚至都沒有上朝。百官也無人提出異議。

“娘娘有旨,諸公有事早奏,無事退朝。”宮女在一旁高聲喊道。

話音未落,呂布已越眾而出。

他高大的身影立在大殿中央,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

呂布向何蕊行禮道:“啟稟太后!臣奉懿旨,徹查大將軍、車騎將軍遇害一案,已有重大進展!

叛逆吳匡、張璋,勾結內外,趁亂弒殺車騎將軍何苗,罪證確鑿!

此二人罪大惡極,不僅不服法,更是意圖伏殺臣下!

不得已之下,臣已於昨日將此二人就地正法,梟首示眾!”

沒去管朝堂上譁然的百官,呂布看向廷尉韓卓,繼續道:

“此二人麾下親兵數人,親口招供其弒主罪行,更有其同謀者董旻,盡皆押於臣營中,隨時可交由廷尉韓公勘驗複核!”

“至於二賊控制的北軍、西園軍兩支禁軍,根據太后昨日懿旨,已暫時由臣下控制,臣可以保證,絕不讓他們為禍洛陽。”

“善!”何蕊點頭。

雖然這只是走過場,但必要的流程還是要走。

大殿內的群臣許多卻是面面相覷。

雖然昨日呂布對北軍、西園軍動手之後,訊息就已經如野火般傳遍洛陽。

但今日朝會,呂布就這麼直接將一切和盤托出,卻合情合理,沒什麼破綻,卻是讓人驚訝。

就在這時,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丁原再次跳了出來,與呂布做對。

“呂奉先,那二賊擅殺車騎將軍,你殺也就殺了,但北軍、西園軍兩支禁軍卻不該為你掌控!

太后容稟,此二軍乃國之柱石,應該由我大漢之重臣統轄。

盧子幹盧公、朱公偉(朱儁)朱公、皇甫義真(皇甫嵩)皇甫公三位將軍功勳卓著,統兵有方。

原以為禁軍應由這三位將軍統轄,以護衛陛下與太后,而非呂奉先。

此子狼子野心,行為悖逆,實在不是統領禁軍的好人選。”

丁原與呂布有矛盾,自然不願意眼睜睜看著呂布勢力增長這麼快,在他想來,這應該也是朝堂百官大多數人的想法。

他搬出盧植、朱儁、皇甫嵩這三位名宿,也是希望能有更多人支援自己。

只是百官眼見呂布勢大,做事又頗有章法,與太后之間的關係又莫名其妙的信任,卻是沒幾個人想要得罪他。

滿朝公卿在丁原出聲之後,都是冷眼旁觀。

呂布也不在意,只是盯著何蕊,像是在等待她的裁決。

何蕊適時開口:“丁執金吾此言差矣。

北軍、西園軍固然是國之柱石,但他們的統帥卻是弒殺車騎將軍的元兇,誰又能保證二軍之中,沒有其他嫌犯?或是沒有其他惡行?

呂將軍奉本宮懿旨查案,暫領二軍,約束部伍,雖然是權宜之計,卻也是穩妥之策。

莫非執金吾對本宮旨意有異議?”

丁原面色一陣紅一陣白,只覺在百官面前丟盡了顏面。

他頓時怒火上湧,又要與何蕊爭論。

王允卻是疾步上前,拉住了他。

“建陽兄慎言!莫非你已經忘了昨日驅逐之事?你今日還要再經歷一次不成?”

丁原頓時一僵,心中的氣焰如同被戳破的皮囊,迅速衰減。

他向何蕊行禮道:“太后明鑑,臣也是為大漢社稷著想,一時衝動。既然太后已有決定,臣自是無有異議。”

說完他便重新退回班列,不再言語。

隨後,劉虞便出列上奏:“太后!幽州急報!

幽州自臣離任,州郡不寧,烏桓、鮮卑屢屢寇邊,公孫瓚雖有勝績,卻與州郡摩擦更多,以致烽煙不息,百姓流離,反使塞外胡虜愈發壯大。

臣懇請朝廷,再派重臣牧守幽州,撫綏邊民,震懾不臣!”

何蕊聞言沉吟片刻道:“太尉憂國之言,甚善。諸卿以為,何人可擔此重任?”

這當然只是走過場,正如呂布與劉虞謀劃的那般,為了讓丁宮騰一個三公位置出來,以便接下來的利益交換。

至於幽州具體如何,在場沒幾個人真正關心。

隨後幾個人便被朝臣推舉出來:太尉劉虞、司徒丁宮、衛尉張溫、大鴻臚鄒靖、尚書盧植。

最終也沒什麼波瀾,司徒丁宮不情不願的接受了新任命。

華歆出列朗聲道:“太后!此前危難,有呂將軍等人護駕有功,尚需封賞。

朝廷若是有功不賞,何以昭示天下,激勵忠良?

官職排程,牽涉甚廣,或可從長計議。然爵位之封,彰顯功勳,正宜早定!

望太后明鑑!”

這也是應有之義。

呂布與士族官員之間的利益交換,自然要一項一項交替進行。

他們之間可沒什麼交情和信任可言。

“太傅,華尚書言之有理,你與諸公商議一番,看看如何封賞爵位,切不可讓功臣寒心。”

袁隗領命,主持廷議。很快廷議便有了結果。

閔貢封都亭侯,盧植封良鄉侯,呂布封宜鄉侯,其他眾人,根據功勞各有賞賜,卻都不足以封爵了。

跟隨呂布護駕有功的將校士卒,也各有賞賜。

在呂布的封爵出來之後,何蕊還想給他爭取一個縣侯爵位,但被朝臣一致反對,呂布也覺得沒有必要,於是作罷。

封爵結束之後,何蕊再次開口,卻是引得整個德陽殿陷入了沉寂。

只聽她道:“諸卿,本宮有一事需諸位定奪。

先帝愛女,天子長姊,萬年長公主劉嫻,年已及笄,已當婚配之齡。

本宮身為太后,卻需為其操辦。

宜鄉侯呂布,英武蓋世,忠勇無雙,更有功於社稷,誠為良婿之選。

本宮有意,將萬年長公主下嫁呂卿為妻,以彰皇家恩遇。

諸卿以為如何?”

朝堂百官一個個面色大變,看向何蕊的目光帶著難以置信,看向呂布的目光則滿是警惕和驚懼。

重兵在手的將軍,與皇室之間的聯姻,雖然略有不同,但還是不得不讓他們想到一個詞。

一個時不時就要壓在百官頭上的夢魘——外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