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黑風谷的霧還沒散,林昌山就和林昌河往碎石坊趕。
剛到呂家坊門,就見呂平披著件厚襖匆匆迎出來,臉上堆著笑,手還往兩人肩上搭:
“林族長、昌河兄弟,這大冷天的,怎麼勞你們跑一趟?快裡頭請!”
進了會客廳,炭火盆燒得旺,呂平親自倒了熱茶,話裡話外都透著試探。
“昨兒聽人說,黑風谷鬧了三階妖獸?沒傷著人吧?”
林昌河剛要開口,林昌山就接過話頭:“哎,妖獸來的突然,還是三階,應對不及,雖然沒出人命,但是傷了不少青壯。”
“也正因如此,才來求見呂擎前輩。塵劫快到了,想多備些爆炎符,少讓族人們流血。”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腳步聲,呂擎走了進來,鬚髮皆白,眼神卻亮得很。
他坐定後,指節敲了敲桌面:“林小友開門見山,我也不繞彎子。想要多少爆炎符?”
“五千張。”
林昌山往前傾了傾身,
“塵劫要持續一年,多一張符,就多一分底氣,少一份傷亡。”
呂擎的指尖頓了頓,端起茶盞抿了口:
“爆炎符現在市價十下品靈石一張,五千張就是五萬靈石。呂家雖有庫存,可五萬靈石不是小數目。小友打算怎麼付?”
林昌山苦笑,“現在村裡捉襟見肘,確實沒辦法支付。小子無禮,不知是否可以暫時借貸,可以取三分利息,塵劫後還。”
呂擎卻似早有準備,“小友說笑。畢竟數額巨大,我呂家也要應對塵劫。”
“不過小友可以以靈棗抵賬。靈棗價值頗高,一枚可以按一千靈石計價。下次靈棗成熟之際,除了原有的五十枚,小友再補……五十枚,可好?”
“五十枚?”
林昌河在旁邊插了話,聲音都高了些,
“怎麼拿的出?上次黑石城蘇家因塵劫到來,還未支付,我們拿不出這麼多!”
林昌山咬了咬牙:“呂前輩也聽到了,一次實在拿不出這麼多靈棗。不如下次添上20枚,下下次再添30枚,可行?”
呂擎盯著清單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好既然林家困難,我呂家也不做趁火打劫之事。就按小友所說。不過我還有個條件,塵劫這一年,你或齊峰,得抽兩個月來碎石坊守著。呂家就我一個築基,如果遇著多個三階妖獸,終究力有不逮。”
林昌山的心沉了沉,兩個月築基戰力外調,村裡要是遇著妖獸群……
可他看著呂擎的眼神,知道這是底線。
他攥了攥拳,最終點了頭:“可以,具體時間和人選到時候報給呂前輩。”
呂擎滿意地點頭:“三天後,過來取符。”
回村的路上,林昌河還在算靈棗的賬:“靈棗一次就結一百五十枚,這麼一扣,咱們修士的修煉資源就緊了。”
“先熬過塵劫再說。”林昌山的聲音有點啞,“總不能讓青壯拿著鐵釺跟三階妖獸拼。”
當天下午,議事石屋裡就聚了人。齊峰聽完條件,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角,眉頭皺得緊:“兩個月外調,要是村裡來個三階妖獸群,練氣修士頂不住。”
“我知道。”
林昌山把賬本推到桌上,上面紅筆標著“爆炎符:5000張(欠靈棗50枚)”,“可咱們庫存靈石才一千八百多,連零頭都不夠。不答應,塵劫時得死多少人?”
滿屋子的人都沒說話。
林昌武攥著長刀的柄,指節泛白;“只能多讓陷坑隊加把勁,把外圍防線再紮緊點。”
沒人再反駁。實力不夠,妥協就是唯一的辦法。
日子像谷裡的冰融水,悄沒聲地淌到了2299年底。
林玄的意識順著根鬚往地底探,靈脈傳來的震動越來越清晰。
像遠處的鼓點,一下下敲在心上,比半年前重了數倍。
好在十里內的根鬚織成了密網,把震動都裹在網裡,靈田、石屋沒受半點影響。
可村子外就沒這麼太平了。
這半年來,小規模妖獸衝擊越來越勤。
有時是一兩頭二階風牙獸,有時是七八頭低階狐妖,都是被靈脈震動驚來的。
好在林家早早清理了五十里內的妖獸巢穴,谷口也布了三層陷坑,每次都能有驚無險。
……
這天午後,傳訊玉符突然響了,林昌瑞的聲音帶著點急促:“山哥!西邊黑石山脈邊緣,三頭二階的風牙獸闖進來了!陷坑困住了兩頭,還有一頭在往外衝!”
林昌武剛走到谷口矮坡,就見林昌瑞領著幾個修士往陷坑裡扔爆炎符。
“轟”的一聲,火焰裹著碎石起來,最後那頭風牙獸嚎叫著倒在地上。
王二柱擦著汗跑過來,胳膊上的疤痕在陽光下很顯眼。
那是去年赤焰獠留下的。
他拉著新來的青壯,指著陷坑:“看見沒?鐵刺要放準,不然陣盤驅動不了,鐵刺扎不進妖獸皮。下次檢查,再漏了半截,我罰你去挑糞!”
青壯們趕緊點頭,有個半大的小子問:“柱哥,塵劫時的妖獸也這麼好對付嗎?”
王二柱拍了拍他的頭:“塵劫時來的是獸群,得靠咱們跟符篆一起拼。現在多練點,到時候才能少流血。”
……
育嬰堂裡,暖爐燒得旺。
趙曉卉抱著一個小娃娃,跟旁邊的齊家管事說:“再過倆月就到2300年了,得把孩子們的吃食再備些,還有治燙傷的草藥,多曬點存著。”
齊家管事一邊應著,一邊手裡縫著襖。
她又抬頭望了望窗外,看著練拳的少年們正哈著白氣打拳,心裡踏實了不少。
……
學堂裡更熱鬧。
老秀才握著個小孩的手,在青石板上寫“戰”字:“左邊是‘佔’,佔著咱們的家;右邊是‘戈’,握著手裡的刀。咱們要跟塵劫戰,跟妖獸戰,才能守好靈根,守好爹孃。”
有個穿補丁襖的小孩舉著手:“先生,我也想戰!我能幫著遞符篆!”
老秀才笑了,摸了摸他的頭:“好小子,有志氣。先把字寫好,將來才能出大力。”
……
林玄的意識“望”著這一切,根鬚悄悄往谷口又伸了半寸。
他能感知到,天地間的靈氣越來越躁,靈力波動也越來越密。
2300年的腳步,就像谷口的風,越來越近了。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準備著。
婦人在燈下補著戰襖,青壯在谷口握著武器巡邏,老人們坐在靈根下,給孩子們講當年微劫的事。
所有人都在等,等那場註定要來的風雨,也等著風雨過後,靈根再發新芽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