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
且說林明亮帶著四十口族人，一路小心翼翼趕往碎石坊市。
剛出黑風谷不遠便遇上王家村的隊伍，一番虛與委蛇總算矇混過關，之後再沒敢耽擱，埋頭趕路。
……
碎石坊市建在一片相對平坦的谷地，外圍圈著丈高的石牆。
遠遠就能看到碎石坊市的牆頭上插著的青銅幡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上面“呂”字清晰可見。
城牆附近還能看到不少凡韻靈根“碎石花”繁衍的普通靈植“石屑花”。
它們的花香可驅逐野獸，這也是碎石坊能在微劫安然度過的主要原因。
不過因為碎石花缺少其他資源產出，所以碎石坊呂家只能藉助坊市賺取各種費用。
等下要交的庇護費就是大頭之一。
此時坊市入口處人頭攢動，不少村民正排隊繳納庇護費。
隊伍旁堆著成袋的靈米和捆好的獸皮，空氣中瀰漫著汗水與穀物混合的酸澀味。
“總算到了。”
林明亮鬆了口氣，卻不敢大意，低聲囑咐族人，
“都打起精神，少看少問，繳了靈米就找個角落待著，千萬別惹事。”
繳納庇護費時果然出了岔子。管事驗看靈米時，捏著幾粒泛黃的穀子皺眉：“這米潮了，得再加十斤。”
林明亮心裡一緊，知道是故意刁難，卻只能陪著笑：“管事通融，家裡實在拿不出了，這些石鼠皮您看……”
好在管事也沒太過分，掂量了兩張完整的石鼠皮，揮揮手放他們進去。
坊市裡面比想象中更擁擠。
碎石坊能涉及的範圍內，周邊大大小小的凡人村落有幾十個，還有十幾個練氣家族。
也還好碎石坊周圍的這些練氣家族大多並沒有來，他們更多的想守護自家靈植，畢竟微劫對於他們來說，付出一點代價，還是能夠度過的。
而且每次劫後，誕生靈根、靈植的機率總是最大。
即使如此，周圍凡人村落裡，能出的起庇護費的，加一起也有好幾千人了。
平時碎石坊也就不到一萬人在，一下又湧進一大半，情況可想而知。
林家人被安排在坊市最邊緣的角落，用石鼠皮搭了幾頂簡陋的棚子，勉強能遮風擋雨。
低矮的窩棚密密麻麻擠在一起，地上隨處可見汙水和垃圾。
……
接下來的日子，坊市並算不平靜。
經常有幾個穿灰袍的修士，揹著劍走過。
那是呂家的人在主動清理靠近的妖獸，順便搜尋可能出現的靈根或靈植。
每次他們經過，林家眾人都默默低下頭，不敢多看。
……
林家人就這樣縮在棚子裡，白天也不敢亂逛，只在傍晚時出去換些粗糧，日子過得提心吊膽。
直到一個月後，石牆外的獸吼漸漸平息，坊市的管事敲鑼通知：“微劫過了，想走的可以收拾東西了。”
……
林家人幾乎是立刻就動了身。
歸心似箭的他們一路疾行，遠遠望見棗根窯的輪廓時，林明亮突然放慢腳步，聲音發顫：“那……那是石牆？”
走近了才看清，棗根窯的石牆雖有破損，卻明顯加固過，更讓他們驚喜的是，西側亂石灘正冒出了裊裊炊煙。
“是阿爹！”
一個孩子歡呼起來。
可歡呼聲很快凝固在喉嚨裡。
迎接他們的林明遠等人，臉上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只有難以言說的沉重。
“爹！”林明亮衝到林德宏面前，看到他空蕩蕩的褲腿，眼淚猛地湧了出來，“你的腿……”
“哭啥，命還在。”
“可惜了德才，昌虎他們……”
林德宏拍了拍他的手，目光掃過人群，
“都回來了就好。”
另一邊，當林明遠紅著眼圈說出傷亡時，幾個失去親人的婦女當場哭倒在地，帶著不少小孩兒也哭了起來。
“微劫哪有不死人的！活下來了，都繼續好好活著。”
所有人都抬起頭，連抽泣的婦女也停了聲。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提高，
“大家抓緊時間把東西都各自整理下，飯後來靈根樹下，我有話說。”
等大家都回去了，他看向林明亮：“坊市那邊情況如何？”
“就出發的時候，碰到了王家村的人，問了人口的事兒，按你交代的說了，他們也沒說啥。”
“碎石坊那邊，跟前幾次差不多。”
“周圍的幾家練氣家族守著自家靈植沒過來。”
“離開的前幾天，聽呂家外出的人說過，他們沒有晉級靈根的，而且黑石崖趙家，人還折了不少。”
林明亮低聲道，
“整個碎石坊周圍，知道的靈根還是隻有“碎石花”。”
林德宏點點頭，目光變得深邃：
“嗯，等下我也會再強調下，以後棗靈根的事，大家對外一個字也不要提。”
……
……
不多久，族人們圍攏過來，看著族長空蕩蕩的褲腿，有些機靈的，隱約猜到了什麼。
“今天，有兩件事宣佈！”
“第一，”
林德宏指向靈根棗樹，又指向林昌山，“昌山已經跟靈根締結血脈之契了，我們林家從此有靈根了！”
這話如驚雷落地，歸鄉的族人瞬間炸開了鍋。
“血脈之契？我們真的要成靈根靈根家族了？”
“太好了！靈根契約了，以後要好起來了！”
“哥，哥……你真的……”林昌雲也興奮了。
誰能不激動呢？要知道整個碎石坊範圍內，也就只有一個凡韻後期的靈根“碎石花”。
呂家也因此短短一百多年就發展到現在的規模。
……
“安靜！”
林德宏繼續道，
“大家也看到了，我這腿已經不行了。”
“從今天起，族長的位置就交給昌山了！”
有些人看向林明亮，顯然以為應該給林明亮才對。不過看到明亮沒有任何反應，顯然林德宏已經提前說過了。
“昌山現在也已經通玄境了！”
“當然，昌山修煉最重要，族裡的事，我這把老骨頭，還會幫忙打理著。”
這時的林昌山往前一步，通玄境的氣息不經意間散開，壓下了眾人的議論。
林昌山走到林德宏面前，深深一揖：“族長爺爺……”
林德宏將一枚磨得光滑的黑石令牌遞過去，
“拿著，今天起你就是咱林家的新族長。記住，護好族人，護好靈根，讓咱們林家能夠在黑風谷站住腳，有朝一日也能是碎石坊，甚至黑石城的存在！”
林昌山雙手接過令牌，入手微涼，卻似有千斤重。
他舉起令牌，聲音朗朗：
“我林昌山在此立誓，必以性命守護家族，守護靈根！”
話音落下，棗樹枝葉輕搖，一股溫潤的靈韻瀰漫開來，彷彿在為新族長見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