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郡泰山,有紫氣東來之景,尋常天象,不足為奇。”

“南郡衡山,有樵夫稱夜間見山中有火光,疑似仙人煉丹,經探查後,排除。”

“西陲崑崙,傳聞有西王母,過於虛無縹緲,暫且擱置。”

“……”

竹簡在血月手中快速翻動,分類,判斷。

她素來不信鬼神之說,那些仙人在她眼中,不過是裝神弄鬼的方士。

但既是陛下旨意。

血月也只能全力以赴去執行。

忽然間,一卷來自中原腹地小縣城的密報,引起了她的注意。

密報內容很是詳細。

說當地有一座無名高山,山勢險峻,終年雲霧繚繞,人跡罕至。

但山下幾個村落,卻流傳著一個奇怪的天犬傳說。

血月眸光微凝,抽出這份竹簡,細細研讀起來。

前些年,當地曾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旱,赤地千里,莊稼顆粒無收,百姓易子而食,慘不忍睹。

官府開倉放糧,也是杯水車薪。

值此絕望之際,原本烈陽高照的天空中,卻是驟然飄來一朵形狀酷似趴臥巨犬的黑雲,正好籠罩在受災最嚴重的區域上空。

就在無數百姓驚疑不定地注視下。

那朵狗狀黑雲中,傳來了三聲響徹天地的宏亮犬吠!

“汪!汪!汪!”

三聲之後,大雨滂沱,連下三天三夜,徹底解除了旱情。

無數百姓感念其恩,紛紛跪地叩拜,將那場帶來甘霖的異象,尊稱為天犬。

自此天犬之名,就在當地流傳開來。

密報末尾還附上了幾則佐證。

譬如某些村落遭遇山匪劫掠時。

只要有人高呼“天犬大神救命”,無名山方向,隱約就會傳來犬吠之聲。

那些凶神惡煞的匪徒聽到後,一個個都嚇得肝膽俱裂,屁滾尿流,望風而逃,從此再不敢踏入此地半步。

“天犬……”

血月冰冷的眸中,頭一次泛起了異樣的漣漪。

紫氣、火光,這些現象在她看來,都不足為奇,可以用常理來解釋。

可這天犬能呼風喚雨,能憑一聲犬吠震懾群匪,卻已然超出常理範疇。

陛下旨意言明“需往人間高處尋”,此山正是方圓百里最高峰。

陛下又令“尋奇異天象,奇聞軼事”,天犬傳說,無疑是密報中最詳盡、最離奇的一樁。

想到這些。

血月不再猶豫,朱唇輕啟,聲音清冷地對門外命令道:

“傳令,天字組成員,於三日內,在此地集結。”

話落,她站起身走到窗邊,遙望著遠方那座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的山峰,眼中閃爍著志在必得的光芒:

“將此山,列為最高優先順序排查目標。”

“同時將天犬傳說卷宗,以八百里加急傳回咸陽,稟告陛下!”

“喏!”

咸陽宮內。

嬴政展開血月呈上的密報,連日批閱奏章的疲憊一掃而空,眼中驟然迸發出熾熱的光芒。

“好!好一個天犬!能呼風喚雨,能驅邪避兇,這必然是仙人座下的護山神獸!”

“血月不愧是朕的利刃,居然這麼快就找到了線索!”

他猛然轉身,聲如金鐵交鳴:

“傳旨,命血月即刻上山探查,務必查明仙人蹤跡!若能得見仙顏,當記首功!”

山腳密林。

血月接過詔令,眸光冷冽如霜。

在她身後,十二道黑影靜立如松,正是天網中最精銳的天字組成員。

每一個人,都是以一當百的武道高手,精通追蹤、潛行、暗殺之術。

血月冷聲吩咐道:

“此山處處透著古怪,大家打起精神,保持警惕!”

“二人一組,交替探路,沿途做好標記,不可有絲毫大意。”

“喏!”

十二人低喝應命。

聲音未落,身形已如黑煙般散入林間。

落葉未驚,風聲未改。

山頂小院內。

大黃狗原本正趴在門口,懶洋洋地打著盹兒,忽然耳朵一抖。

他眼皮掀開了一條縫,渾濁的狗眼裡閃過一絲譏誚:

“哼,一群不知死活的凡人螻蟻,竟敢窺探主人清修之地。”

他甚至都懶得站起來,只是打了個哈欠,一股無形的道韻就如水波盪漾般,以小院為中心,悄無聲息地擴散了出去,瞬間覆蓋了整座山峰。

山道上。

濃得化不開的迷霧,死死籠罩著一切,將天地染成一片混沌的灰白。

血月一行人正憑藉著超凡的輕功,在林間飛速穿行。

“統領,有些不對勁!”一名經驗老道的密探驟然停下腳步,眉頭緊鎖,面色凝重地說道:

“我們上山已經快一個多時辰了,按理說早該抵達半山腰,可為何感覺…我們一直在原地打轉?”

其實。

無需他提醒,血月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早已越來越強烈。

她停下腳步,鳳目微眯,冷冽的目光緩緩掃過周圍。

這裡的每一棵樹,每一塊嶙峋的怪石,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就好像是活的一般,在你視線移開的瞬間,就會悄無聲息地變換方位。

更讓血月心頭一沉的是。

她親手在一棵樹上用匕首刻下的血色弦月記號,現在竟然出現在了他們前方的必經之路上!

“是陣法!”

血月聲音冰冷果決,瞬間壓下了眾人心頭的騷動:

“還是一種我們聞所未聞的迷蹤陣!大家聽令,背靠背,結圓陣防禦!”

可一切反抗都是徒勞無功。

血月一行人就像是被關進了一間透明無垠的牢籠中。

無論選擇什麼方向,如何奮力突圍,最終都會鬼使神差地回到起點。

幾人引以為傲的武功,身經百戰的經驗,乃至洞察秋毫的技巧……

在眼前這種超越常理的力量面前,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甚至可笑至極!

更詭異的是。

天空中那輪慘白的太陽,就那麼懸在天際,紋絲不動,時間在這裡都像是徹底失去了意義。

第一天。

幾人尚能保持高昂的鬥志,憑藉充沛的體力,不斷嘗試以各種方式破陣,林間滿是金鐵交鳴與急促的破風聲。

第二天。

焦躁的情緒就開始如瘟疫般蔓延。

大家都口乾舌燥,嘴唇乾裂,緊繃的神經讓幾人變得易燥易怒,彼此間的信任也開始出現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