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晚檸換回自己那身保守的T恤長褲,從試衣間裡走出來時。

臉頰上的紅暈還未完全褪去,眼神還帶著點拍攝最後那套衣服帶來的羞赧餘韻。

一直在外面整理布料實則心癢難耐的徐海濤,像聞到腥味的貓一樣立刻躥了進來,眼睛放光地盯著許漢升手裡的相機:

“拍完了拍完了?”

“快快快,給我看看!”

“老許你不厚道啊,獨享眼福!讓兄弟我也瞻仰一下陳大校花的絕世風采!”

他不由分說地從許漢升手裡搶過相機,迫不及待地翻看起剛剛拍攝的照片。

螢幕裡,穿著不同樣衣的陳晚檸,或清新、或溫婉、或帶著一絲羞澀的性感,每一幀都美得驚心動魄。

“臥槽,臥槽槽槽!”

徐海濤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嘴裡發出毫無意義的驚歎詞:“絕了,真絕了,陳校花,你這…這簡直就是仙子下凡啊!”

“李總監設計的衣服也好,但穿在你身上才叫一個活色生香!”

“這照片放淘寶上,不得賣爆?”

他這一連串誇張到近乎浮誇的讚美,讓原本就有些不好意思的陳晚檸更是羞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只能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行了行了,看兩眼得了!”

許漢升沒好氣地一把將相機奪回來,順手拍了下徐海濤的後腦勺:“口水都快流地上了,趕緊滾去幹活,工期這麼緊,還在這兒貧?小心我扣你工資!”

徐海濤捂著後腦勺,一臉委屈加憤慨:“靠,許漢升,你丫也太摳了吧!兄弟我累死累活給你當牛做馬,看兩眼美女照片就要扣工資?還有沒有人性了,陳校花你評評理!”

他試圖拉陳晚檸當同盟。

陳晚檸哪裡敢評理,只是抿著嘴,小臉更紅了。

許漢升懶得理他,把相機小心收好,對陳晚檸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走出略顯悶熱的車間,傍晚的涼風吹拂在臉上,帶來一絲清爽。

夕陽的餘暉給破舊的廠區鍍上了一層暖金色。

走到廠門口,許漢升停下腳步,從口袋裡掏出錢包,利落地數出八張嶄新的百元大鈔,遞到陳晚檸面前。

“給,今天的工資。”

陳晚檸看著那厚厚一沓鈔票,明顯愣了一下,隨即下意識地搖頭:“不…不用了。”

許漢升以為她是覺得太多或者不好意思,耐心解釋道:

“晚檸,別推辭,今天你幫了大忙,效果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好十倍!外面請專業模特,拍這麼長時間,幾百塊可下不來,可能得幾千。這八百塊,是你應得的,安心收下。”

他的語氣很真誠,帶著感謝。

然而,陳晚檸卻沒有伸手去接。

她抬起清澈的眼眸,認真地看著許漢升,小巧的嘴巴微微嘟起一點,帶著點小小的固執和委屈,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許漢升耳中:

“…可是…在便利店的時候…明明是你自己說的…”

“以後我給你東西,不許再想著掏錢。”

“…你自己說過的話,不算數了嗎?”

許漢升:“……”

他拿著錢的手僵在半空,整個人都愣住了。

看著陳晚檸那無比認真、甚至還帶著點“你說話不算話”控訴意味的眼神,許漢升一時竟無言以對。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當時在便利店為了不讓她掏錢買飲料而說的霸道條款,此刻竟然被她原封不動地用來反擊自己付工資的行為!

這邏輯…

似乎…

無懈可擊?

陳晚檸見他語塞,清澈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小小的狡黠和堅定,繼續說道:“而且…工資…你已經付過了呀。”

“付過了?”

許漢升更懵了。

“嗯!”

陳晚檸用力地點點頭,臉頰微紅,但語氣卻異常篤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美好:“就是那瓶…蘋果味汽水。”

夕陽的暖光落在她認真的小臉上,那雙眼睛亮晶晶的,乾淨得不含一絲雜質。

彷彿在她心裡,那瓶價值幾塊錢的汽水,抵過了八百塊的真金白銀,甚至更重。

不是錢的問題。

是心意。

是她願意為他付出的心意,和他給予她的那份特殊。

許漢升看著眼前這個固執又美好的少女,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

他啞然失笑,搖了搖頭,終於緩緩地將那八百塊錢收了回去。

他看著她,眼神裡充滿了溫柔和一種被深深觸動的光芒,聲音低沉而真誠:

“好,那…謝謝你的‘工資’,陳晚檸同學。”

“很甜,很解渴,也很…珍貴。”

陳晚檸迎上他的目光,臉上也綻開了一個清淺卻無比動人的笑容。

像一朵在晚風中悄然綻放的小花。

回去的路上,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陳晚檸依舊坐在許漢升那輛二八大槓的後座上,晚風拂起她柔順的髮絲。

沉默了一會兒,陳晚檸的聲音在風中輕輕響起:

“許漢升…你…真的變了好多。”

“嗯?”

許漢升穩穩地騎著車:“這種變化…不好嗎?”

他帶著點笑意反問。

“不是不好。”

陳晚檸連忙搖頭,她看著少年寬闊卻略顯單薄的背影,聲音很輕,卻很清晰:“是…很好,特別好。”

她頓了頓,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詞:“至少…你完全從林薇薇的身上走出來了,不再…圍著別人轉,有了自己的目標,自己的人生,像現在這樣…努力創業,閃閃發光的樣子…真的很好。”

她的聲音裡有一種純粹的真誠。

許漢升微微一怔。

他嘴角勾起一個溫暖的弧度,迎著夕陽的方向,聲音被風吹得有些縹緲:

“是啊…我也覺得…這樣挺好的。”

夕陽的金輝灑滿歸途,腳踏車輪碾過斑駁的光影。

空氣中瀰漫著夏日傍晚特有的寧靜與溫柔,彷彿連風都帶著柔意。

許漢升蹬車的節奏不自覺地放慢了些,感受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捏著他腰側的衣角。

陳晚檸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看著道路兩旁飛速倒退的梧桐樹影。

許漢升同樣沉浸在這份難得的寧靜裡。

重生以來,他一直像一根繃緊的弦,忙著賺錢、佈局、彌補遺憾、改變命運,每一步都走得急切而精準。

只有此刻,聽著耳畔的風聲,他才真正感受到一種踏實的、近乎平凡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