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失控

幾個時辰之後。

馬車抵達下一個城市，車隊停下，準備稍作休息。

搖晃的車廂終於安靜下來。

姬玄緩緩睜開眼睛，眼神清明。

他舒展了一下身體，發出幾聲骨骼摩擦的輕響。

凌落宸一直緊盯著他，見他醒來，心中不由一動。

她以為，姬玄這下總該和自己說話了。

然而。

姬玄只是隨意地瞥了她一眼。

然後，緩緩伸出手，掌心向上，意思再明顯不過。

“那張卡。”

簡單的三個字，讓凌落宸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怔怔地看著姬玄，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該不會……不想付錢吧？”

姬玄眉頭微挑，嘴角勾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凌落宸瞬間如遭雷擊。

她氣得渾身發抖，猛地站起身來，胸口劇烈起伏。

“我堂堂……”

她差點脫口而出自己的身份，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嚥了回去。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她從儲物魂導器中取出那張紫晶卡，幾乎是砸一樣地扔給了姬玄。

“拿去！密碼是六個六！”

姬玄穩穩接住紫晶卡，對她的怒火視若無睹。

點了點頭，隨即跳下車廂，轉身便朝著鎮上的錢莊走去。

看著他那毫不拖泥帶水的背影，凌落宸只覺得一股氣血直衝頭頂，差點一口銀牙都給咬碎。

這個混蛋！

……

姬玄拿著紫晶卡，輕車熟路地找到了錢莊。

他從中取出了兩人份的車費。

做完這一切，他揣著錢袋，找到了正在和手下們吹牛打屁的車隊領頭。

“大哥，辛苦了。”

姬玄笑著走了過去，遞上一壺剛買的好酒。

“哎喲，小兄弟你太客氣了！”

領頭接過酒，頓時眉開眼笑。

姬玄一邊和他閒聊著路途，一邊不動聲色地催動了【鏡花水月】。

一道微不可查的光芒閃過，他“不經意”地與領頭碰了一下。

就在這一瞬間，領頭腰間那個由幻象構成的假錢袋，被姬玄換成了裝著金魂幣的真錢袋。

同時，姬玄將那個空空如也的假錢袋收回了自己懷中。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快如閃電。

領頭毫無察覺。

“小兄弟真是爽快人！以後要是還走這條線，隨時來找哥哥我！”

“一定一定。”

姬玄笑著應付了幾句，便轉身回到了車隊旁。

他回到車廂，將那張紫晶卡扔還給了凌落宸。

然後，他再次躺回到貨物上，雙手枕在腦後，眼睛微微眯起。

凌落宸接過卡，看著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忍不住又在暗自磨牙。

她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質問他到底是什麼人，有何目的時。

姬玄那懶洋洋的聲音，卻如同平地驚雷般在她耳邊炸響。

“你就是內院那個所謂的‘冰公主’，凌落宸吧？”

凌落宸全身一僵。

她死死地盯著姬玄，心頭猛然一跳。

“你是誰？！”

她壓低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

身上的魂力，開始不受控制地波動起來。

姬玄連眼睛都沒睜開，聲音波瀾不驚。

“我只是史萊克的一個工讀生。”

“以前打掃庭院的時候，遠遠見過你幾次。”

姬玄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嘲弄。

他頓了頓，才慢悠悠地吐出下半句話。

“其他人逃了也就罷了，你這天之驕女，史萊克七怪之一。”

“就這麼逃離史萊克，是把學校領導們當傻子嗎？”

轟！

這句話，如同驚雷般在凌落宸耳畔炸響。

她猛地一個激靈，臉上血色盡褪。

是啊！

她是誰？

她是史萊克七怪，是學院耗費了無數資源重點培養的核心弟子！

她之前只想著儘快逃離，沒來得及思考過後果。

她的失蹤，絕對會引起學院高層的震動！

到時候，學校高層親自出手追查……

她能逃到哪裡去？

一旦被抓回去，等待她的，恐怕不僅僅是嚴厲的懲罰，更是永遠無法洗刷的汙點！

恐懼、悔恨、迷茫、不甘……

無數負面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她的心理防線。

“不……不會的……”

她下意識地抱緊雙臂，黑袍下的身體開始瑟瑟發抖。

而就在她心神失守的這一刻。

一股潛藏在她體內的陰邪而冰冷的力量，驟然爆發！

“咔嚓——”

一聲脆響，她身下那晶瑩剔透的冰塊，竟從中心裂開了一道縫隙。

緊接著，一道道詭異的血色絲線，如同毒蛇般從裂縫中蔓延開來，瞬間染紅了整塊寒冰！

一股混合著極寒與暴戾的邪惡氣息，轟然擴散！

原本純淨的寒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轉化成令人心悸的血紅色！

“呃啊！”

凌落宸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嗯？！”

姬玄猛地從貨物上坐了起來。

他目光如電，死死地盯著凌落宸身下的血色冰晶。

眼中，閃過一絲瞭然。

他迅速遠離凌落宸，退到車廂的另一角。

“你被王言‘指點’過？”

姬玄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語氣卻依然冷靜。

凌落宸痛苦地捂著頭，根本無法回答。

血色的寒氣從她身上瘋狂湧出，整節車廂的溫度驟降，木板上、貨物上，都覆上了一層薄薄的血色冰霜！

她快要控制不住了！

一旦魂王級別的力量徹底失控。

這整個車隊都將面臨滅頂之災！

眼看著凌落宸的雙眸都開始泛起不祥的紅光。

姬玄知道不能再等了！

“凌落宸！看這裡！”

他猛然爆發出一聲大喝。

凌落宸茫然地抬起頭，那雙被痛苦和絕望充斥的美眸，剛好對上了姬玄手中的一面古樸銅鏡。

鏡面中，反射出她那張血紅眼眸的蒼白臉龐。

就在這時。

一圈深邃的黑色魂環，從姬玄腳下驟然升起，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恐怖氣息！

萬年魂環！

不，那光芒的深邃程度，甚至超越了普通的萬年！

“第一魂技——鏡花水月！”

姬玄低吼一聲，將全身魂力與精神力盡數灌入武魂之中！

嗡——

鏡面光芒大放，凌落宸只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世界瞬間天旋地轉！

她不再身處車廂，而是墜入了一個由無數破碎鏡片組成的無盡深淵。

每一塊碎片，都映照出她自己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

無數個自己，從四面八方向她發出無聲的尖嘯！

“啊啊啊啊！”

凌落宸捂住腦袋，無比痛苦的尖叫出聲。

而在現實中。

姬玄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

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不斷滑落，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以二十級魂師的修為，強行將一名五十多級的魂王拖入幻境。

哪怕對方心神失守，對他而言也是難以想象的巨大負荷！

他的大腦彷彿要被撕裂，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撐住……給我撐住啊！”

姬玄咬緊牙關，雙目赤紅，死死維持著幻境的運轉。

幸運的是，不愧是系統出品的魂技，【鏡花水月】的強大超乎想象。

好在凌落宸也並非庸人。

幻境帶來的強烈外部刺激，讓她從被侵蝕的狀態中強行掙脫出來一瞬。

就是這一瞬的清明，讓她抓住了機會！

她猛地催動魂力，開始鎮壓體內那股暴走的陰邪之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短短几分鐘，卻如同幾個世紀般漫長。

車廂內的血色寒冰停止了蔓延，那些詭異的血絲，也開始緩緩消退。

當最後一縷血色從凌落宸眼中褪去時，她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萎靡地癱倒在地。

但那失控的暴戾氣息，終於被她重新壓制了下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姬玄再也支撐不住。

【鏡花水月】的幻境瞬間破碎。

他整個人像被抽空了力氣，一屁股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的額頭青筋暴起，臉色煞白，精神力幾近枯竭。

萬年魂技固然強大，但以他二十級的魂力，要控制一位魂王陷入幻境，簡直是痴人說夢！

若非凌落宸心神崩潰，給他創造了可趁之機。

他根本不可能成功！

好在，總算是穩住了！

凌落宸依舊捂著頭，但身體不再顫抖，呼吸也逐漸平穩。

她茫然地抬起頭，眼神中充滿了迷茫，彷彿剛剛從一個漫長而恐怖的噩夢中驚醒。

“我……我這是怎麼了？”

姬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他靠在車廂壁上，閉著眼睛，平復著體內翻騰的魂力。

此時的他，對王言所留下的暗手，產生了極為濃厚的興趣。

這種能夠侵蝕武魂本源，甚至引起武魂變異的邪異力量。

真的只是聖靈教的邪法能做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