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傳來的那句“別打了”,手拿荊條的雜役放下舉到一半的手,而後回頭看著來人,低頭道了句:“王媽媽。”

王媽媽?……王灩?惜文眼皮一跳,不可置信王灩為何命人吊打她卻又來阻止,卻只覺自己被放了下來。

王灩揮揮手,驅散了那兩雜役,又喚進兩名婢子道:“你們倆抓緊把她帶去房中備桶熱水給她洗乾淨嘍!哎喲這味兒……真是有夠難聞的。”她不斷的揮著手帕,是斷不願再接近惜文一步,卻是不斷的催促著那兩個婢子為她淨身。

惜文不明所以,只得順著兩名婢子為她淨身。她再無力氣反抗,更何況她也想要洗淨身上這騷臭的味道,於是全數隨著婢子將她按入木桶中淨身。

將將洗了一會兒,王灩再次推門而入。掃視了幾眼,又甩甩手帕,叫婢子動作快一些。

“你們快點啊,別叫崔公子等急了!”

就算是再不懂世故的人,這句話的意味也明顯的一聽便知,惜文自然也知,她被王灩從柴火房中帶出又慌忙淨身,是要讓她接客!

“媽媽!我什麼都不懂,不要讓我接客!”惜文的聲音被恐懼害怕促的尖銳又沙啞,就像是將死之人的哀鳴,實在是難為聽。

可王灩就像沒聽到一般,繼續向門外走,直至走到門旁,才回頭甩帕而道:“你以為我想用你這落荒而逃的野雞接客?可是沒法子,崔公子只要雛兒。這不夜天裡,除了你,哪還有甚雛兒?”

王灩說完推門而去,“砰”的一聲甩上了門。

“不要!我不要!”惜文叫著,竟是從木桶中猛地站了起來。這一動作使木桶中的水飛濺而出,溼了那兩婢子的身。那兩婢子“哎喲”了幾聲,隨即目光變得陰狠,二人合力將惜文從新按回木桶中,伸出手在她身上使勁狠掐。

細嫩的肉硬是被扭了一圈,是人都會覺得痛不可耐,更何況惜文已經在柴火房中被那浸了尿液的荊條抽打。惜文只覺痛不欲生,竟是失了聲,就連叫都未來得及叫一聲,便失去了知覺。

且說惜文再次醒來之時,身在床榻之上,身上已被換上一襲雪色錦長衣,皮肉上竟是一點傷疤也不見,只有手腕被麻繩勒過的痕跡猶在未消。她才動了動身子,就被一旁婢子抓起來,在發上面上擺弄。

“媽媽從哪兒弄來的賤蹄子,就連上妝都要我們動手!”

“誰知呢,聽媽媽說她什麼也不會,反正雛兒都如此,以後就會了。”

……

終究是不再掙扎了,惜文呆愣著,任由兩名婢子為她上妝,聽她們不斷咒罵,也無力開口反駁什麼。也許是王灩口中所說的那崔公子只要雛兒,所以她的妝容都很淡,也沒有盤任何髮髻,反而只是梳順了青絲,披散在腰間。極為清淡的妝容,散著的青絲,再加上一襲雪色錦長衣,使她看起來除之清純更是增了幾分楚楚可憐。

這下王灩總算是不再甩著手帕滿臉不願,打量了幾眼惜文而後笑道:“怪不得男人都喜雛兒,看起來倒真是分外惹人憐惜,好咧,你就坐在這等著罷。”

惜文什麼都沒有再說,只剩下兩行清淚,雙目呆呆的望著那慕予曾手把手教她寫字的條案,好像還能憶起當初的自己有多麼快樂,只是眼下再回憶,只如過眼夢境,徒增悲嘆。淚水隨著門再次被推開硬生生的被惜文憋回,她呆呆的望著推門而入的那個被王灩稱之為“崔公子”的人。那崔公子長得什麼樣子,惜文都已記不清了,只是依稀記得,他也算是面容清秀,只是比之慕予,遜色到不值一提。

面對她的第一個房客,惜文沒想過,在這種時候,她的腦中竟滿滿都是與慕予相處之時事。慕予曾多個夜晚與她獨處,卻都不曾犯她秋毫,就如第一次見面所言,他至少從未傷害過她。慕予所言,皆全數做到,向來無愧於她,可她卻是因為不可能實現的事氣惱與他,甚至暗自與他劃清界限...惜文後悔了。若是重新來過,就算明知只是過客,她也不願再逆著自己的心將慕予推開...好容易止住的淚水,再次傾盆而至。

雪白的長衣被撕開,好似在提醒她,一切都回不去了,她再也不是完整的人,再也不是那個配讓慕予手把手教她寫字的人,再也,不是了...絕望的閉眸,不願再看眼前之景。

然而意想之中的痛楚卻是遲遲未到,意外的卻是聽到以為再也聽不到的聲音。

“惜文……”

睫毛輕顫,不可置信的睜眼,雙唇止不住的顫抖:“慕予……”

“惜文,我來晚了。”慕予的眸中似是被痛楚填滿,滿是灰暗之色,只是他還未來得及多說一句,被甩地上的那崔公子便吃痛的大叫:“哎喲,他奶奶的,疼死我了!來人啊,不夜天的人都死了是不是!”

慕予依舊面對惜文,又上前走了兩步,俯身提袖,以身遮擋她,背對那崔公子。

王灩很快就帶人來了,只是面色訕訕,立在原地無所動作。方才慕予突然到了不夜天,又得知惜文被安排了門客,便是什麼都不問的上了房門,她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眼下更是讓他好生尷尬,不知如何處理。那崔公子從地上站直了身子,氣惱:“你怎麼回事?我是什麼人你不會不知道罷!這突然闖入的男子是怎麼一回事?竟敢將我甩下床去!還不快命人修理一頓打發出去!”

王灩面色都發白了,不僅不動,反而虛退一步。

那崔公子更是氣惱,竟是自己上前幾步,伸手扳住慕予的肩膀。此時惜文被遮掩的嚴嚴實實,眾物皆不在眼中,只是感到慕予身子微微一動,然後便聽到吸冷氣的聲音。

“將……將軍……大人……”那崔公子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

“我還當是誰,原是崔師爺家崔國峰公子。”慕予無所動作,只是繼續抱緊惜文。“你們真是好大膽子,我的女人也敢動。竟還敢逼她接客?”他的聲音微微上挑,雖是平淡,卻是使人不寒而慄。

“大人明察,我哪敢逼她呀!是她自願的!”王灩急忙接話道,崔國峰也急忙道,“”是是是,我也沒敢逼她,沒敢逼她……“

“還說沒逼!”慕予聲音一冽,“你們是當我眼瞎,看不到她手腕傷痕!”天知道,他看見這紅印,心有多疼。

“那..那是為了懲罰她逃跑...”王灩的聲音越來越小。

“誰說是逃跑?是我太過思念惜文,讓她來找我罷了。”慕予怒視王灩,“帶上所有人,滾出去。”

王灩現在還想說什麼,卻被慕予硬生生截斷:“一會兒自有銀兩送到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