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痕子飛昇之後,夏無月一直都想親自教孟子虛修煉,只是孟子虛爛泥扶不上牆,一天到晚不是躲在禪房裡面“閉關修行”,就是偷偷溜下山去買酒喝。蜀山滿門上下都對孟子虛很有怨念,並不是因為孟子虛是多麼的愛惹禍或者有多麼喜歡折騰人,主要是因為蜀山滿門上下都要辟穀,偏偏只有一人不用,不但不用,而且還能每天拿蜀山自己攢下的錢去買大魚大肉。

這個人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是誰,自然是潑皮無賴又厚臉皮的孟子虛了!

作為蜀山廣大為了面子所以必須死撐著光看不吃的一員,方茹表示,這都是自作自受啊!什麼鬼門子辟穀!根本就是活受罪!

此時此刻,躲在山腳下一間小茶肆裡面喝茶的孟子虛臉上掛著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表情,斜著小三角眼看過路的眾人,絕大部分的人都被孟子虛那種眼神看得不寒而慄,隱隱約約之間覺得自己被鄙視了,但端看孟子虛那一副窮酸樣還有渾身上下由裡到外散發出來的猥瑣氣息,直覺這人惹不得,就算惹了,也沒什麼好處拿,於是都加緊腳步遠離這間茶肆。

“客觀您什麼時候吃好啊?”茶肆的攤主戰戰兢兢地走上前來小聲問道,孟子虛在這裡坐了一下午,於是這間茶肆裡面就一下午都沒有客人,他這是倒了哪一輩子的血黴,今天居然碰上了這麼個煞星!

孟子虛把擱在左腿上的右腿放下,換成左腿擱在右腿上面,“怎麼,我在這裡坐著礙著你們開店了?”

“沒有的事,怎麼可能呢!”怎麼不礙著了?你在這裡坐了多久,這裡就有多久沒有客人,這樣下去這小店面還要不要開下去了?

孟子虛聞言,挑起半邊眉毛勾起嘴角,這個表情看得攤主一陣心慌。

其實說到底,並不是孟子虛真的做了什麼錯事,她只不過是想在這山腳下唯一的攤子上休息休息,坐一下午,喝一下午的茶解解悶。只不過轉生之後,好端端的一個小乞丐,洗乾淨了之後居然就變成了一個猥瑣吊三角眼羅圈腿外加厚嘴唇的猥瑣女!

孟子虛淚流滿面,但是都是往肚子裡流,等到元嬰的時候,就能隨心所欲地改變樣子了,但是等到元嬰那得要多久?起碼也要個千八百年吧?

這麼千八百年下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對於花盡淵,即便當時幽夜骨告訴她他沒事不會死,至少她還沒有見到師父睜開眼睛,要等這麼久,豈不是要急死人?

孟子虛心裡擔心著花盡淵,卻又一面無所事事地支著下巴,攤主在孟子虛身邊站了很久也不見孟子虛有半點要挪窩的意思,只好唉聲嘆氣著回到爐灶旁邊坐著。

沒過多久,攤主咦了一聲,孟子虛抬起頭,看見一個穿著一聲青衣的儒雅男子站在面前,模樣是俊俏的,眉毛是皺著的,臉上一片陰霾,“瑤柱,你又下山了?”

“廢話,我不是正在山下嗎?”孟子虛斜一眼夏無月,“小茹告訴我你今天又下山了,門中弟子現在對你這個師叔很是不滿啊,你既然最後入門,資質又是最高的,為何還不開始修煉?”夏無月就想不明白了,孟子虛一天到晚吊兒郎當,到時候怎麼成得了仙?

“我不知道怎麼修煉。”孟子虛很誠實,她做鈿瑟的時候,是因為她本就是蛟龍,所以法力和長生都是與生俱來的,而在她還是孟婆的時候,根本就是什麼都沒做,她只不過白白得了好處,能夠脫出輪迴得以長生不死,若是沒有那份運氣,恐怕她現在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活著,更遑論能夠碰見花盡淵。

“你不知道怎麼修煉我能教你啊?入門的基本法則你都知道了,後面的修煉就看你自己了,你以為有人能包教包會一路護著你成仙啊?”夏無月說罷,看見孟子虛眼中閃爍著不明的光芒,有些懼怕地後退了一步,對於他來說,孟子虛是他從雪地裡撿來的乞丐。只是這樣一個猥瑣氣質的乞丐,怎麼能夠在完全沒有接觸過任何修煉就畫出傳送符來?在這凡間,除了她之外,恐怕沒有第二個人會畫這種東西了吧?

真想知道她是什麼來頭。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回答得好,我就回去修煉。”孟子虛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水,雖然是小茶肆,但是正好是處在蜀山山腳下,這裡常年靈氣淤積,就算是茶,也比別的地方更加清甜芳香。

“你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夏無月走早孟子虛身邊,坐到離孟子虛近的長凳上,等著孟子虛發問。

“你真的通曉修仙界的歷史?”孟子虛挑眉問道。

夏無月聞言,先是一愣,繼而朝蹲在灶臺旁邊的攤主招招手,“給我來一壺蓮心茶。”招完手,夏無月又轉過頭來,將手肘擱到桌上,支著弧度完美的下巴,“只要是凡間有的,我都知道。”

“天界的事情你不知道嗎?”孟子虛問道,捏著茶杯的手指緊了又緊,師父,師父,心裡只要一想到就會忍不住疼得發抖的人,子虛如今身在凡間,不知你可否安好?可否還在這六界之中?

“略知一二。”夏無月等著攤主上茶,手指無聊地叩著榆木打磨的光滑桌面。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知道,一定要告訴我。”孟子虛放下茶杯,定定地望向夏無月的眼睛,“你知道,第一上仙花盡淵麼?”

夏無月手一滑,頭險些骨折,“你要問第一上仙?”

“是,你知道嗎?”孟子虛依舊看著夏無月的眼睛,夏無月嘆口氣,又重新支著下巴。“知道是知道,你要知道他什麼呢?”夏無月問道。

孟子虛想了想,“他死了嗎?”

“這怎麼可能!”夏無月驚叫著,“他都渡了劫成上神了,怎麼可能死!”夏無月無力地說道,“你怎麼知道的花盡淵?”

孟子虛咳嗽幾聲,握著茶杯別過臉去,“我對上仙比較感興趣罷了。”

“你對上仙感興趣?”夏無月有些懷疑地問道,若不是知道孟子虛就是個凡人,他早就懷疑她不是凡人而是什麼神奇生物了!“對,我對上仙感興趣。”

“花盡淵他已經被封印了,幾千年前就被封印了。”

“什麼!”孟子虛拍案站起,夏無月被孟子虛這麼一嚇,直接手滑導致下巴磕到桌面上發出響亮又清脆的聲音。

“他,他被封印了?”孟子虛癱倒在地,夏無月震驚於孟子虛的反應,“你認識他?”這完全不合常理,孟子虛不過才十幾歲,怎麼可能認識上千年前的上仙?

“他怎麼被封印的?”孟子虛抬起頭看向夏無月,夏無月站起來一邊揉著下巴一邊把孟子虛從地上拽起來,“這說來也話長啊。”

“你告訴我!我要知道,我必須知道!”孟子虛堅定地說道,夏無月沒辦法,只好先讓孟子虛坐下,這時攤主已經煮好了他的蓮心茶,拿著水杯和水壺過來,給夏無月滿上,夏無月呷了一口,立刻被燙得直吸氣,見孟子虛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這才開口。

“花盡淵曾經還是上仙的時候,大約是在兩千多年前,收了一個徒弟,她的名字叫鈿瑟。”夏無月幽幽地說道,“鈿瑟從小就長在空靈山,是由花盡淵親手撫養長大的,結果後來離開了空靈山,她逐漸墮落,成了魔女,天帝曾經兩次送她上誅仙台,每一次都是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孟子虛呆呆地坐在位子上,想起似乎不遠的那段日子,誅仙台上血流成河,她絕望地看著花盡淵,然後流下血淚。

“後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鈿瑟沒能過了雷劫,所以死了,只是很奇怪她居然沒有魂飛魄散,只是轉了世,在地府當了孟婆。花盡淵輾轉周折,找了她上千年,才找到了她。誰承想那孟子虛得了少帝的喜歡,卻並不領情,毀了婚約和魔君攪在了一起。再後來,上仙替她受了斷骨鞭差點魂飛魄散。”夏無月說完,看孟子虛的反應,卻見孟子虛哭了。

“你,你怎麼哭了?”夏無月手忙腳亂地替孟子虛擦眼淚,孟子虛吸吸鼻子,抬頭看向夏無月,“你繼續說。”

夏無月見孟子虛態度堅定,只好繼續,“這個我也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上仙成了神之後,就被封印了,當時幾乎傾盡了天界所有人力。”

“我知道了,謝謝。”孟子虛捂著臉,肩膀不能自已地抖動著。

“真的沒事嗎?”夏無月問道,孟子虛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會好好修煉的。”

夏無月這才放了心,“你也不用介意,你的樣子不算很難看,只要到了元嬰的時候,就能改變樣貌了。”

“你回吧,我再坐一會兒。”孟子虛悶聲道,夏無月點點頭,把杯子裡的茶一口飲幹,旋身離去。

孟子虛鬆開手,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心,“我想知道,你現在怎麼樣了……我真的很想知道。”孟子虛說著,想起花盡淵的一顰一笑來,終於還是站了起來,慢慢地走出了茶肆。

攤主看著孟子虛有些踉蹌的背影,感嘆著孟子虛的心事的同時,在心裡慶祝孟子虛終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