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燙傷如其格油然而生的愧疚感一直跟著我,雖然如其格還是一副認命的樣兒,但我實在不忍心再罵她。當她不顧手上的燙傷,又一次端了新盛的熱粥給我時,我只好低著頭聽話地都喝了下去。

“去上點藥吧。”我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對她的憐惜,但語氣卻並不善意,“別跟這個站著裝可憐博取同情。”

如其格心裡應該很委屈,覺得我是在她們可汗那裡受了氣撒在她身上,眉頭微微收攏,但嘴角還是掛著淡淡的微笑回我話:“姐兒,那我去上完藥立即回來伺候,你先歇息會兒。”

我偏過頭去,不滿地說:“我要做什麼輪不到你安排,還不快去?”

如其格走出去不久,我依稀能聽到微弱的抽泣聲,不知道她是躲在哪裡哭了。我心裡最柔軟的一塊地方被觸動,她不過是個孩子,匈奴大汗已經夠殘忍了,連我都罵她,雖然是為了她好,但她並不知道我的用意,只會覺得我是在拿她撒氣。

我一直在心裡盤算著是不是該隊如其格態度好一點,放棄自己想要改變她的想法。如其格上完藥是小跑回來的,我看她已經怕成這樣了,語氣緩和不少地說:“著急什麼?我又不能逃走。”

如其格彎著腰,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姐兒……姐兒……我剛才去找大夫上藥,聽說……聽說……”

“聽說什麼?”不知為何,我的心一下子揪緊了,撐著從床上爬起來拉住她問,“快說,你聽說什麼了?”

如其格擔心地看我一眼,又怕我再發脾氣,老老實實地說:“我聽大夫說,華歆皇帝崩了。”

咋一聽這訊息,我全身乏力,跌坐到地上,眼睛酸澀地噙著淚水,連搖頭否認的力氣都沒有了。

如其格站在我身邊,很知趣地沒有來扶我,也沒有打擾我,任我一個人坐在冰涼的地上發呆。

不可能,怎麼可能,皇上怎麼可能會死。

我心裡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吶喊,但不知為什麼,我就是說不出否認的話來。昨晚上朦朦朧朧那鑽心的疼痛我記憶猶新,我還以為是身子太虛弱,心上出了點毛病。

天色漸漸暗下來,又亮起來,不知不覺,我已經坐在地上兩天兩夜,滴水未進,滴食未進。我咬著乾澀的嘴唇,有血腥的味道在嘴裡徘徊,久久不能消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傷心過度,再加上沒有吃東西,我的功力又開始漸漸恢復,手腳也開始有勁兒了。

我的手撫上腰間的柳韌,滾燙的淚水滴落在手背上,險些灼傷我的面板。

我咬著牙單手撐著爬起來,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要離開匈奴殿,我要回華歆,就算是死也比被困在這裡好。

我抽出柳韌,真氣灌入劍身,柳韌頃刻化身利劍。我想我的樣子一定很恐怖,一定是雙眼紅光,因為如其格看著我一步步走向大門,不敢上前攔我,只有跟著我的步伐往後退。

“姐兒,你要做什麼?”如其格驚恐地叫我。

“讓開!”我的聲音已經完全沒有了溫度,“我知道你不怕死,不過你照樣攔不住我。”

如其格已經退到了臺階旁邊,一個趔趄,好不容易穩住身子的時候,我早已經經過她跟一群人高馬大的侍衛對打起來。

如其格對著我這邊大喊:“可汗吩咐了,不要傷害到王姐兒。”

侍衛不敢使全勁兒,不過跟我糾纏在一塊。我知道越拖得久對我虛弱的身體越不利,暗自決定速戰速決。

我的功力本就不弱,對付這些侍衛綽綽有餘,不足的就是我餓得都堪比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了,而我面對的卻是孔武有力的男人,還是一對多。

不過我倒沒想到如其格會吼出剛才的話,不管是不是匈奴可汗的吩咐,都幫了我。

我一劍刺向離我最近的侍衛,他剛要側身躲過去,我又迅速收回柳韌反手刺入身後的人大腿上。他單膝跪下去,跟他一同的人都慌了手腳。跟他們打鬥上百回合,我就看出來了,他們幾個人多年相互合作協調,少了一個人一定會自亂陣腳。

事實告訴我,我的判斷無誤,我趁著幾人混亂,突破缺口拔腿兒就衝了出去,好在這匈奴國物資匱乏,修得匈奴殿並不大,很快我就繞出了大門。

面對茫茫一片綠洲,我還真的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一眼望去,一馬平川,連躲的地方都沒有,我真怕匈奴可汗一會兒接到訊息就派人出來找我。

“王小七,這裡。”我身後有熟悉的聲音響起來,轉頭過去,竟然看到司馬如笑得一臉燦爛地坐在一輛馬車上,招呼我過去。

我小跑到馬車跟前,驚訝地問:“司馬,你怎麼會在這裡?”

司馬沒來得及回答我的問題,一把拉起我鑽進馬車,放下了車簾,並捂住我的嘴。

馬車外有整齊的腳步聲經過,應該是派兵出動了。更有腳步聲靠近馬車來,司馬如順手把我扔到馬車角落裡,從另一邊撩起車簾鑽出去,冷聲問:“有什麼事嗎?”

外面的人好像認識他,恭敬地稟告說:“司馬王爺,剛才匈奴殿裡逃出個奴婢,我們正在查詢,不知王爺……”

司馬如厲聲道:“放肆,我堂堂北漠王爺的馬車,豈能讓你等蒐羅,找你們可汗來!”

“司馬王爺,實在是抱歉!”馬車外的人倒是盡忠職守,“我們也是照吩咐做事,還請……”

“大膽!”有另外一個聲音響起來,又變得諂媚,應該是對司馬如說的,“司馬王爺,您請,是我們冒昧了!”

“將軍,可是……”先前的聲音響起。

“閉嘴!”後來的人。

司馬如沒再說話,徑直鑽進馬車來,駕馬車的人吆喝著馬拉著馬車駛離匈奴殿。

“王爺,直接回北漠嗎?”駕車的人問。

司馬如沉吟半響,說了一句:“不,先回使館,萬萬不能引起懷疑。”我緊張地看向他,他拍拍我的手安慰我,“放心,有我在,你一定可以回華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