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帆,你冷靜點,這又不是醫生的錯,快住手別打了。”楊丹站在一邊焦急的勸架道。

就在十分鐘之前,張美麗因為顱內受傷太嚴重,最後不治身亡,儘管醫生已經想盡了各種辦法去搶救,可依舊都是徒勞。

眼看顧帆沒有一點收手的意思,於是顧雲忍無可忍的走了過去一把拽住顧帆的手呵斥道:“你長能耐了是不是?武力就能解決問題了嗎?你理智點行不行?你把醫生打死了,咱媽就能活過來了?”

顧帆抽動了下暴青筋的眼角冷笑了聲而後看著顧雲道:“終於如你所願了吧。”

顧雲二話沒說一個巴掌扇了過去道:“我警告你,飯可以亂吃,話可別亂講,什麼叫如我所願?是,從小到大她都偏袒你,我承認我很羨慕嫉妒恨,可她是我媽啊!我怎麼會希望她死?”

這一個巴掌擲地有聲,聽的在場的人都不禁打了個哆嗦,無辜被打的醫生趁機落荒而逃。

顧帆的臉因為剛剛那一個巴掌而扭到一邊,他下意識的動了動嘴角,卻頗有痞子的模樣,他回過頭來看著顧雲道:“是啊?誰知道呢?”

頓了頓道:“年前有人來家裡討債,當時我們都在場,我不是不想拿錢出來,我是真的沒什麼積蓄,可是你們兩夫妻一年到頭都在外面工作,多少也有點,不是嗎?結果呢?你竟然在關鍵時刻,視而不見,袖手旁觀,你知道媽媽當時有多麼絕望嗎?你理解那種感覺嗎?”

顧帆說著說著眼淚突然掉了下來,頓了頓續道:“是,你肯定又要說我無能了,當然我沒有資格說你,可是既然你不承認她是你媽,不是我一個人的媽,那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你為何能做的如此決絕?”

楊丹剛想開口解釋被顧雲搶先道:“對,你確實沒資格跟我理論這些,你自己捫心自問,再過幾年你也快三十了,這麼多年來,你又到底幫過家裡多少?盡過多少責任?”

頓了頓顧雲繼續咄咄逼人道:“你明明知道家裡欠了一屁股的債,那麼為什麼你還要整天遊手好閒?你為什麼還要抽中華,抽利群,為什麼都當爸的人了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為什麼從沒想過踏踏實實的好好做一份工作?你到底哪裡來的資本這般任性又眼高手低還挑三揀四?”

顧帆剛想反駁顧雲又繼續道:“你以為你房間的牆面憑空就變白的?你以為屋頂漏水過了幾天它自動修復好的?你以為你在睡懶覺的時候我們也在睡懶覺?你知不知道你在歡天就酒地的時候我們卻在苦中作樂,我不是要袖手旁觀,我要讓你明白,你別想靠家裡一輩子,堂堂一男子漢就應該扛起應該扛的責任,顧帆,媽走了,該斷奶了。”

顧帆被顧雲說的硬生生後退了好幾步,他無奈的透過模糊的視線看著窗外來往的車輛。

楊丹眼看兄弟兩的溝通結束了於是忙轉移話題道:“好了,都別爭這些了,再給吻吻打打電話,問到哪裡了。”

“打什麼打?手機都要打爆了也打不通,白眼狼的電話有什麼好打的。”顧雲不高興道,而後抬步走到張美麗的病床邊看著安詳閉著眼睛的母親自言自語道:“什麼叫患難見真情我終於懂了,媽,這就是你養的好女兒啊。”

“顧雲,你別再火上添油了行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龔劍老家遠,吻吻又不是沒說過從龔劍家到我們家起碼折騰個三天三夜,這麼久的時間,手機早沒電了,不是嗎?”楊丹幫著顧吻解釋道。

顧雲不屑的冷哼了一聲而後沉靜的看著張美麗默哀了十幾分鍾後便走出病房去辦理手續。

……………

“你這要是改簽到今天下午兩點出發的話是沒有座位的?”視窗裡的工作人員盯著電腦螢幕說道。

“沒關係,站票也行,麻煩你幫我改吧。”顧吻趴在視窗謙卑的說道。

拿到新的車票後,顧吻忙點頭哈腰的道謝。

“那咱進候車室去等吧,外邊實在太冷。”龔德興看顧吻拿到車票於是說道。

“爸,你回去吧,我自己在這裡等就行,反正這也都快12點了,再過一會就該上車了。”顧吻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說道。

“沒事,我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走吧。”龔德興說完就帶頭往候車廳的方向走去。

顧吻實在拗不過他,便只好跟上步伐。

“還是這裡邊暖和吧。”龔德興一邊搓著手一邊說。

“是挺暖和的。”顧吻暗暗點頭道,要知道昨天她在這裡還睡著了呢。

“就坐這吧。”龔德興指了指眼前一排冰冷的椅子說。

待顧吻入座好後,龔德興邊將大衣脫了下來放在顧吻鄰座上邊說道:“這大衣的領子給雪霜打溼了,穿著怪難受的,你先坐著,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顧吻剛想說不用,龔德興卻健步如飛的早已走遠。

顧吻側目看了眼放在鄰座上的大衣,袖口已經被磨破了邊,幾處地方已經開始起了皮,正當顧吻感慨她公公節儉會過日子的時候,從內袋露出來的戶口本那一抹刺眼的紅佔據了她整個視線。

龔劍啊龔劍,既然不想離婚,為什麼要用這種手段來報復懲罰我,難道你愚蠢到會覺得這樣我就不會再跟你離婚了嗎?顧吻在心裡唸到。

而後抬眸看了一眼似乎在跟商店老闆討價還價的龔德興,於是忙伸手將戶口本從大衣內袋裡夾了出來放進自己的行李包裡。

片刻後,龔德興提著一小袋吃的笑眯眯的走了過來,他一邊將袋子遞給顧吻一邊如數家珍道:“給你買了幾桶泡麵,還有火腿腸,雞翅,雞腿什麼的,趕緊把這裝包裡進去,省的不好拿。”

不過簡單的幾個字眼,卻足以溫暖顧吻早已冰冷的心。

正在顧吻要去接袋子的時候,龔德興突然又把袋子收了回去,而後從口袋裡掏出幾張錢和著袋子一起遞給顧吻道:“這裡有五百塊錢你拿著路上,到時候還得買車票啥的。”

顧吻抬眸看著那紅色耀眼的錢,突然為自己曾經對公公的偏見而感到愧疚。

可是為什麼突然要對我這麼好?為什麼大家都喜歡在我要選擇轉身不回頭的時候來關懷我,這麼想著,顧吻的眼淚情不自禁順著臉頰落下。

“咋哭拉?好了,快拿著。”龔德興一邊說一邊將錢塞到顧吻的手心裡,而後拾起先前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後也坐了下來,然後這才把裝了很多食品的袋子放在顧吻的腳邊。

顧吻垂眸看著手中拽著的錢,她真的沒想到龔德興會來這麼一出,畢竟他這兩天沒有落井下石已經足夠讓她刮目相看了,可是她不想欠他,於是她抬手用力揩乾眼淚對著龔德興道:“爸,抱抱思思吧。”說完便把思思當物品般往龔德興眼前遞了遞,似乎這樣對她來說是一種報答。

龔德興忙伸手將思思抱住,而後彎起手指輕輕的颳了下思思的鼻樑道:“思思回上海了可別忘記姥爺了,下次再來姥爺家可不能裝作不認識姥爺,知不知道,姥爺有空就會去看你的。”說完為了增加自己在思思心目中的印象,於是便開始做各種鬼臉,逗的思思咯咯笑個不停。

對老人家來說,最大的幸福莫過於含飴弄孫了,顧吻突然覺得因為她跟龔劍的私人感情問題,而剝奪了爺孫間的親情是不是有點太自私了,可是如果不離婚,受傷害的不光是她,還會殃及她的女兒。

也許下一次見面彼此就是陌生人了,或者說再也不可能有機會見面了,顧吻蠕動了下唇儘量壓制住自己的情緒道:“爸,謝謝你,謝謝你的照顧和包容,真的很感謝,也請原諒因為我曾經年幼無知而冒犯了你。”

龔德興突然頓了頓不敢置信的看著顧吻道:“咋啦這是?說話突然這麼客氣?”

“爸,你知道嗎?每次喊你爸的時候,我總會有一種幸福感。”顧吻說著說著突然哽咽了起來,眼淚又跟掉了線的珠子爭先恐後的往外冒。

“好了,好了,咱別講這麼煽情的話了。”龔德興忙將手伸進口袋找了幾張衛生紙出來遞給顧吻。

顧吻接過擤了擤鼻涕後道:“爸,對不起。”

“咋啦這是?是不是跟龔劍又吵架了?這兔崽子真沒讓人省心的。”龔德興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呵斥道。

“爸,沒有,以後你要好好注意身體。”顧吻說完突然覺得如果從頭到尾沒有發生那麼多的不愉快,那麼此刻她一定會很捨不得龔德興。

龔德興看顧吻沉默沒有說話,便也沉默著,就連逗思思的聲音都小了一大半。

就這樣一直坐到快一點多,就聽到廣播喊開始檢票了,於是顧吻忙一手提行李一手抱著思思去排隊。

在顧吻透過檢票口要進入隧道的時候,她聽見龔德興在她背後說道:“跟龔劍兩個人好好過,有什麼事情我擔著。”

顧吻停下腳步轉過身看了龔德興一眼而後配合的點了下頭便轉身隨著人群進入了隧道。

上了火車後,反正也是無座,顧吻就乾脆抱著思思站在門口,沒過多久火車就開動了。

窗外突然落雪繽紛,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北方下雪的樣子,她將手覆在冰冷的窗戶上,看著隨風即逝的雪景在心裡念道:“逃離原來是我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