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翡護在我身前,顫聲道:“光天化日之下,明誠伯要做什麼?”我略微定定神,將暗器放在紅翡背後的手中,又握一握她的手。我不想這樣的殺器被他人利用,今日這情形,肯定無法脫身了。我略微一思量,從紅翡身後走出來,道了聲千福:“明誠伯攔住妾身,可是有何吩咐嗎?”
男子面帶微笑,目光卻深沉如水,從上到下的打量讓我如同針刺,滿身的不自在,於是緩緩地將頭低下。男子走上來,用二指挑起我下巴,表情輕浮無比:“久聞五嬸嬸曾是秦淮花魁,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我心中暗恨,面上卻平靜無比,一手將他挑住我下巴的手指拿開,不著痕跡的退開一步道:“明誠伯好歹也是王室中人,難道不懂得人倫綱常之禮?再怎麼說妾身現在也是你叔叔靜博侯的妾室,還請明誠伯自重!”
男子哈哈大笑道:“我叔叔久經風月,紅顏知己多不勝數,我若真向他討要,他也一定會給。反正你是個婊子,人盡可夫,何必要做出這種貞潔烈婦的樣子來,給誰看!?”我怒極反笑:“明誠伯要是不怕天下人恥笑,大可問你叔叔將我要來,反正我的過去天下人皆知,但是明誠伯可要貽笑千古了。”暗暗將他身份點破,果然見他玩味的表情不見,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道:“還請五嬸嬸過府一敘。”
我轉身吩咐紅翡道:“你先回府,告訴侯爺我去明誠伯府上做客了,稍後即回,讓侯爺不要擔心。”紅翡點點頭,我用力握握她的手,男子道:“時候不早了,五嬸嬸,快走吧。”我咬咬牙準備跟男子離開,卻聽身後一聲破空長嘯,我心中一喜,是孫恆到了。
孫恆的髮絲微亂,身上衣服也有些破了,雖然狼狽,但是臨風而來的身姿依然俊秀挺拔。韓柏在他身後,持刀而立,臉上有一道傷痕。我心中不快,再看紅翡,早已雙手緊握。遠處的打鬥聲已經停止,想來是孫恆和韓柏的到來給暗衛添了助力。我默默走到孫恆身邊,孫恆臉色不霽,對著男子行禮道:“不知道王上您找我這五夫人有什麼事麼?”眾人聞言皆行禮跪下。
男子正是吳王孫晟,看到孫恆,早就換了一張笑臉,看似人畜無害,雙手將孫恆托起道:“王叔不必多禮,都平身吧。”孫恆一臉陰鬱,男子笑的滿面春風:“孤王今天閒來無事,在街頭碰上嬸嬸便想開個玩笑,不想還驚動了王叔,還請王叔和嬸嬸恕罪啊。”我心中早已將他罵了千遍,卻又發作不得,只得柔聲道:“王上說笑了。何來請罪之說。”孫恆暗暗握了我手,道:“即是如此,那我們告辭了。”說罷拉著我的手轉身離開。
“還是奉勸叔叔一句,切莫沉溺溫柔鄉。”身後孫晟冷聲道。孫恆頭也不回,我看他臉上滿是怒氣,聲音卻甚是平靜:“多謝王上提醒,只是臣一心做個逍遙侯爺,有嬌妻美妾陪在身邊,此生別無所求。”
被孫晟這樣一鬧,山洞自是不能再去,馬車也已經不見。四名暗衛已經從就近的驛站牽了馬來,孫恆將我抱在懷裡,一路疾馳回靜博侯府。一路上孫恆都陰沉的可怕,我也心情很差,紅翡坐在韓柏的馬上正在跟韓柏耳語,就見韓柏也拉長了臉,一身怒氣。我心知是紅翡將孫晟說的話告訴了韓柏,卻也無奈,只得無奈的靠在孫恆身上,閉目養神,心中猶自驚懼不已。看來孫恆娶我,的確是對自己影響很大。連王室也不準備再對他隱忍了。
“你這樣為我,值得嗎?”眼角有淚水悄然落下,我才發現我是這麼痛恨我那些過去。孫恆一手牽住馬韁,一手將我摟住,下巴抵在我額頭上:“對不起,鸞兒,讓你受驚了。”我搖搖頭道:“淳之不要這麼說,這些麻煩終究還是我為你惹來的。”孫恆冷哼一聲:“鸞兒不要妄自菲薄,這次的事,實是出了內鬼,山洞之事,除了你我心腹,再無他人知曉。你身邊的人沒有機會接觸到王室,這內鬼定是府中的人。”
我細細一想,恍然大悟,也自咬牙道:“看王上今日表現,應當是對山洞的事並不能確定。想必那告密之人自己都不甚清楚。如若不然,王上今日怎麼會這麼簡單就放我走?你可知道那內賊是誰?”其實我心下早有懷疑,但是沒有證據,也不能認定。孫恆也猶豫說:“十有八九,只是苦無證據。”
我反握住他的手,道:“不急,狐狸尾巴總有一天會露出來的。”孫恆會心一笑,然後又陷入沉默。我知道,如果我猜對了,那這個內賊定會傷透孫恆的心。所以也不勸他,只等一切水落石出的那天。
匆匆回府,椅子都沒坐暖,就聽見內監來報說大夫人前來探望。我和孫恆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懷疑,只是孫恆眼中,更有濃濃的矛盾。張氏款款而來,還未來得及向她行禮,雙手就被扶住。見她臉上滿是關切之色,道:“聽說妹妹路上遇到劫匪,可嚇壞我了,妹妹可有受傷?”我心中冷笑,既然她要演戲,那我就陪她演下去,微笑掛上臉龐,柔聲道:“勞煩夫人掛心,青天白日,哪裡來的劫匪。是王上跟妹妹開玩笑呢,原來早晨綢緞莊那位,竟然就是我們的王上,夫人怎的都不提醒我,害妹妹失了禮數。”
我心知早晨是張氏故意不說,讓我誤以為孫晟就是孫晏,藉此失禮取得孫晟注意,因而話中暗帶責怪之意。張氏好像並不介意,笑道:“王上的脾氣像小孩子,他想怎麼說,我們怎好反駁。我帶了些點心,給妹妹壓驚,還希望妹妹不要把早晨的事放在心上。”我受此羞辱,怎是你一句話就能帶過的,奈何現在不是與張氏翻臉的時候,我只得把心下的怨恨壓下,笑著道:“夫人說哪裡話,妹妹怎麼會將這樣的小事放在心上。”
那邊一直默不作聲的孫恆突然開口道:“鸞兒累了,瑞儀先回房去吧。”語氣不可置否。張氏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怨恨,轉而又溫婉笑道:“是呢,你看我,都忘了妹妹受了驚嚇需要休息的,那妹妹你好生將養,姐姐就先走了。”說罷向孫恆福了福,才帶著丫鬟離開。
我命紅翡將張氏帶來的一盒點心拿下去,碧翠帶著兩個小內監為我和孫恆換了家常衣服。已經到了午飯的時間,孫恆自回來就一直話很少,坐在窗邊有些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