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林葦芊起床後正在洗漱,鏡中的人黑髮如雲,面色紅潤,顯然,她身體恢復得不錯。
這時,只聽洗手間外傳來病房大門被猛力撞開的聲音,她一驚,牙刷在臉上蹭了一條白色的泡沫,用毛巾胡亂地抹了一把,急忙出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剛一出洗手間的門,就看見一群護士手忙腳亂地推著一張病床闖了進來,而床上躺著的有著一臉得意神色的人正是陸淏暄。
林葦芊站在洗手間門前,彷彿局外人一樣看著眼前混亂的一幕,心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昨天,陸淏暄曾提出要林葦芊搬進他的病房,可以方便彼此照顧,理由充分,合情合理,但是被林葦芊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醫院裡人來人往,黑髮黑眼的亞洲人本就惹眼,這樣拼房,不僅僅是會給醫護人員帶來麻煩,也難免會遭人議論。
可是,陸淏暄是多麼固執的一個人啊,這不,林葦芊不肯過去,他就自己過來了。
等護士們忙碌一陣,終於安頓好陸大少爺,護士長才過來向林葦芊解釋,說的好不曖昧,說是院長特批,為他們特設一間夫妻房。
護士們魚貫而出,終於把清靜後的空間留給了他們。
陸淏暄看林葦芊表情怪怪的,似乎不太滿意他的自作主張,於是,陸淏暄陪著笑臉說道:“老婆,這事吧,不能賴我,你要怨就只能怨我姐太善解人意,怨院長先生太通情達理,我什麼都沒說,他們就把我送你這來了。”說完,陸淏暄還故意把臉擺出一種很無辜的表情,意思是,你不能對我這麼冷淡的,我可什麼都沒做。
林葦芊沒好氣地瞥他一眼,心想,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就能隔天早上5點就興師動眾地召集了一大批護士幫著換病房?鬼才信你!林葦芊轉身就進洗手間繼續洗漱了。
“老婆……老婆……”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陸淏暄喊“老婆”那時越喊越順溜了,林葦芊心情好的時候也應上幾聲,但是眼下,顯然,她不打算理他。
陸淏暄躺在病床上喊了幾聲,除了突然變大的水聲,就再無人回應,不過他也不惱,心情反而特別的好,總覺得這間病房比他原來那間好的太多,就連空氣中的消毒水味都變的不那麼難聞了。
總之,陸淏暄是徹底在林葦芊的房裡賴下了,藉口說是不願意再折騰護士換回去。
白天,謝醫生要參加各種學術研討會,無所事事的程沐晗就會帶著從愛爾蘭各地蒐羅到的食物過來陪他們,偶爾,陸淏暄會擠眉弄眼地向她使個眼色讓她把東西放下,該幹嘛就幹嘛去,可偏偏程沐晗一個人無聊啊,死皮賴臉地賴著要當電燈泡,才不管陸淏暄他們要不要什麼二人世界呢!
所以,那個,臉皮厚有時也可以是家族遺傳來著。
終於,陸淏暄悶悶不樂幾天之後,動動腦筋,想了個鬼主意。於是,謝逸君醫生難得的空閒了半天,也難得的陪著自己的女朋友好好地出去逛了半天,拜他們所賜,病房裡的陸淏暄也難得的有了和林葦芊獨處的時間。
那是一個很晴朗的下午,能讓人聯想起一切有關於溫暖安寧的詞彙。
那個下午,
樓下小花園的紫色風信子開了7朵,
白花三葉草掉落5瓣,
小螞蟻爬上梧桐樹24只,
初生的貓咪叫喚13聲,
門口經過的護士3人。
她,
伸懶腰2次,
聽音樂4首,
讀書8頁,
風吹起頭髮9次,
喝白水1杯,
對著他微笑N次。
而他,
看球賽1小時14分32秒,
接夏成喆電話2個,
親吻她的指尖6次,
對著她微笑N+1次。
林葦芊和陸淏暄,
就算只是名字放在一起,
都會讓人幸福的莞爾……
晚上,夜深人靜,醫院的走廊只亮著幾盞光線微弱的橙黃色小地燈,寧靜悠遠。
月色冰涼如水,偷偷地掀起窗簾的一角,鑽進靜悄悄的病房,輕輕吻著床上睡顏恬靜的女子,她的唇角微微翹起,像是做了一個美好的夢。
可是,躺在另一張病床上的陸淏暄卻失眠了……
藉著微弱的光,他側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病床上,她蜷縮著嬌小的身子,烏黑柔亮的秀髮鋪在潔白的枕頭上,黑白分明,溫婉動人。她似乎很眷戀那一團溫暖,將整張秀氣的臉蛋大部分都埋進白花花軟綿綿鬆鬆軟軟的被子裡,隆起一個小巧可愛的形狀,只露出一個小巧挺翹的圓潤小鼻子,讓陸淏暄一時心動,忍不住想伸手去刮一下。
俗話說,樂極生悲,陸淏暄過分高估自己的行動能力,手不過剛剛伸出床沿,腿部就因為身體的移動而被擠壓到傷口,一陣劇痛。
陸淏暄怕驚醒了睡夢中的林葦芊,就強自忍著疼痛,齜牙咧嘴地猛吸涼氣,真心希望那冰涼的氣體順著血液流到傷處起到一點鎮痛作用。
這時,隔壁床上節奏悠長的呼吸聲戛然而止,一雙清亮的眸子睜開,盯著陸淏暄的方向,有些遲疑地輕聲問道:“淏暄,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你睡吧。”陸淏暄還在硬撐著,她剛才睡得挺好,他不想自己攪了她後半夜的美夢。
林葦芊咬咬唇,披上一件薄衫下了床,順手擰開床頭燈。
她一見到陸淏暄慘白的臉因為疼痛而變得有些扭曲,心裡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揪著一樣,沒來由的又酸又疼,她伸手擦掉他額頭黃豆粒般大小的汗水,急急地要按護士鈴,嘴上怨怪他:“你怎麼不叫醒我?”
“沒事的,我忍一忍就過去了,你先回去睡覺,別又凍著了,這臉上好不容易才養出一點血色。”大男子主義作祟,關鍵時刻,陸淏暄還是不願意做被照顧的那一個。
“呀!怎麼又流血了?前幾天不是開始癒合了嗎?”林葦芊不聽勸,徑自揭開他的被角,看見那綁著繃帶的小腿上一片不斷擴大的血跡,心裡一急,淚珠子就這麼不期然地落在了他的手背。
“怎麼還哭上了?”陸淏暄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想要安慰她,便半開玩笑的說著:“真是越來越像小孩子,放心,死不了的!”
一聽見他說“死”這個詞,她心裡越發難受,淚珠子越掉越兇。
這時,護士著急忙慌地闖了進來:“怎麼了?病人出什麼事?”
林葦芊一見外人過來,趕緊側過身偷偷擦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