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離感覺更加莫名其妙了,這時才明白他是在耍她玩。扶離咬咬牙關,氣急敗壞的指著另一個桃子道:“這個可以嗎?”

慕容燁搖搖頭,繼而往她的右前方指,“那個還不錯。”

那麼遠......她更確定他是在為難她了。她舉步維艱的爬了過去,每踩一根樹杈都覺得自己彷彿要掉下來,直到自己摸到了那顆桃子,可這時,卻又聽見他說道......“本世子突然又不想吃那顆了,你再換一個摘吧。”

扶離終於忍無可忍,對著他罵道:“世子殿下不要太過分了,這樣為難人算什麼?!”後面的話還未說出來,他便只覺得身體重心不受控制,等待反應過來卻只剩一隻腳還在樹杈上了,隨著一陣慘叫聲,扶離整個身子不受控制的墜落下來......

一如十年前,她也是從桃樹上掉了下來,不同的是,接住的人不一樣了。

那一瞬間,四目對視,卻已是今時不同往日。

扶離掙扎著下來,卻被他牢牢的抱住,一刻也不肯鬆懈。迎面而來的是濃郁的酒味,她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喝醉了酒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她不敢想,只是一個勁的掙扎著,“你放我下來,慕容燁!”

慕容燁平靜的看著她,只是無奈力量懸殊怎麼也掙不開著懷抱,隨後便只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在耳邊說道:“這一次,是我接住你了。”

扶離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不是想吃桃子,原來他挑挑揀揀的就是為了這個?有什麼意義嗎?她不理他,猛地將他推開,這一次,由於他的鬆懈將她放了下來後竟踉蹌著險些滑到,待他站穩,只得睜著猩紅的眸子盯著眼前的人。

“你是在耍我?!”扶離只覺得自己被狠狠地戲謔了一番,氣急敗壞的就要越過他離開。慕容燁怎會給她這個機會,他只是一個大步過去,便挨在了她的身旁,只是一瞬間就把她拽了回來,按在了那棵桃樹上。扶離的背被撞的生疼,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身子便欺壓過來,將她的雙手按在了樹上......

他的氣息撲到了她的臉上,帶著些許微醺與溫熱。扶離猛地別開了臉,她想掙脫束縛,無奈雙手被牢牢的按著卻是怎麼也動彈不了。

扶離終於把頭轉了過來,直視著他,“慕容燁,你瘋了嗎?放開我!”

慕容燁權當沒聽到,不斷的接近她,任憑她腳踢掙扎,絲毫也不肯放鬆,很久,很久之後......慕容燁輕輕地從喉嚨裡發出了那個簡單而晦澀的字音,帶著些許鼻音,夾雜著不甘與無奈,緩緩地,輕輕地......“我喜歡你。”

好似這四個字是天地間最溫柔的話,也是......這是個所有人聽了都會為之動容的四個字,更何況說出這四個字的人是如此的深情,而他面對的人,卻仍是可以狠下心來說出決絕之言,“慕容燁,從我們第一次見面起,喜歡這兩個字就不可能發生在我們之間了,你不知道,你的無所謂是我永遠都揮之不去的陰影。”

慕容燁似乎更加惱怒了,可手上的動作卻輕緩了不少,他將她的手鬆開,本以為是結束,沒想到卻僅僅是開始。只是放開她手的那瞬間,他就像發了瘋似得吻上她的唇。也只是輕輕地一觸,扶離就如驚慌失措的兔子一般猛地將他推開,垂下的手抖了抖,漸漸地握成了拳頭,隨即卻只是聽見啪的一聲......

火辣辣的卻已然不是簡單的疼了.....

身為長世子,他還從來沒有被人打過,忽然,慕容燁衝著扶離大吼道:“扶離,他已經死了!”

“我不信!”扶離突然衝著他吼道,“我不信他會拋下我!”

“扶離!”

“我不要聽了!我與你,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會再見面了。”說完,扶離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而這一次,慕容燁卻沒有上前攔住......

她本以為她不會再在乎什麼,原來那些都是自欺欺人,聽到他的訊息,還是會不自覺的心揪,她想,她還是對他,一往而情深。

戰爭結束後,慕容燁被立為了儲君,而朝廷也從未停止過找尋林埕之的下落。

慕容燁記得她離開世子府的那天,是他被立為儲君的那天,他站在閣樓之上,聽著旁邊元薛的絮叨,“殿下不是請求賜婚了嗎,為何還會放走扶離姑娘。”

慕容燁笑笑,抬眼看著遠處,“我一直都知道,她不會嫁給我。”

“那學士大人呢,外界都傳是您害死了學士大人......”

“你信嗎?”

元薛當然搖了搖頭,“殿下早知儲君之位非殿下莫屬,又怎會引火上身呢。”

慕容燁又是笑了笑......一聲不吭的轉身,離開,“派人在西蜀好好保護她,如果他有所怠慢,就算是綁,也要帶回來。”

“是!不過,殿下說的‘他’是......?”

誰?慕容燁輕輕一笑,“阿離,你最終還是不屬於我,錯於始憾於終,父王,兒臣終究還是後悔自己的決定了......”

當她重新踏進那方淨土,一切的一切彷彿早已改變,也好似沒有改變。她不相信他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回西蜀的一路上她也沒有停止找尋他的腳步,她隱隱的就能感覺到,他在哪裡等著她,只要她回頭,他就在她的身邊。

很久了吧,她有多久沒有回來這裡了,陌生又熟悉。這一路走來,認識她的寥寥幾人,她就已經猜到,當初姜國佔領西蜀的時候都做了什麼。那些往死的人,是西蜀永遠還不盡的債。

“阿離......”

這聲音?扶離聞聲看去,壓抑在眼底的淚水,隱匿在心裡的委屈再也沒有辦法隱藏,她像一個孩子一樣撲進他的懷裡,在他看來,早已褪去了滿身童真。

“二哥......”扶離泣不成聲,她沒想到這偌大的宮殿還能見到她夢寐以求的身影。“大哥和爹爹,我想大哥和爹爹......”

扶徵苦笑著,摸了摸扶離的頭,“阿離不哭,阿離平安就好。”

原來,父王早就料到了姜國不會善罷甘休,才會將她遠嫁南朝,原來他們早就為她留了後路。原來,離開的不只是父王和大哥,還有母后......

“都過去了,阿離,母后是去陪父王的。被俘虜後度日如年,母后走的時候至少是解脫的。”扶徵說著連自己都不信服的話,安慰著扶離,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人了,他只有她了。

“阿離?”扶徵來時便看到她獨自一人在窗邊,看著遠處發呆。

扶離聞聲看去,“二哥。”

“聽下人們說,晚上沒怎麼吃,怎麼了?”

“沒事啊,二哥,只是不餓而已。”她看了看扶徵,欲言又止。

“既然回來了,就好好的待在西蜀吧。西蜀現在歸屬南朝,也不會有動亂的。至於......”扶徵別過臉,“至於林家的人,既然已經結束了,就不要再去想了。”扶徵按著扶離的肩膀,認真的說著,“剩下的日子,阿離儘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過自己想過的日子,沒人會去逼迫阿離做任何事。二哥雖然沒什麼本事,養自己的妹妹一輩子,還是可以的。”

扶離愣住了,好不容易收斂的情緒又爆發了出來,眼淚不聽使喚的落了下來。她只得點點頭,似乎自己也不會再對誰動心了。

扶徵走後,扶離便繼續坐在窗邊,直到聽到一陣細細索索的聲音,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急忙出去檢視,真的是聶晁。

“你還活著。”

聶晁見了扶離,一言不發便跪了下來,口中不停的說著對不起。

扶離見狀,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便急忙讓他起身,“你這是做什麼,我毫髮無傷,你不應該高興嗎?”

對啊,他應該高興的,“公主無礙,便是屬下最大的心願了。”

扶離頓了頓,忽然想到了什麼,趕忙問道:“對了,你和林臻兮在一起,那你有沒有見過林埕之回去找他妹妹啊。”

聶晁一時語塞,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麼。扶離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問道:“怎麼了?你來這裡,不會沒有告訴臻兮吧。”

“公主,臻兮嫁人了。”

嫁人了?他倆成親了!......不對,扶離看向他,“你......你們。”

“公主,臻兮嫁的是別人。”

這是什麼意思啊,“怎麼回事啊?”

“是我的問題,是我傷害她了。我和她,沒機會了。”

好像這是第一次,扶離見聶晁落寞如此。她苦笑著,原來認不清自己的不只她一個人,家國恩怨,怎樣才算對錯呢。

“不過......”

不過什麼?扶離投去疑問的目光。

聶晁笑了笑,她什麼都沒有了,他不該泯滅她的一點點期盼不是嗎?“不過,屬下倒是知道林埕之在哪。”

人真的很奇怪,找不到一個人的時候,就像發了瘋的想要找到,可找到了,卻沒有勇氣去面對了。

此時此刻,她獨自一人走在街上明明心裡有個去處,卻還在漫無地遊蕩,天知道她該去怎樣面對他,或許,他根本就不想見到她。也或許,他有了自己的生活,不想她去打攪,再或許......驀然,她被一陣吠叫拉回了思緒,回過神來,她已然沒了勇氣,邁開腿便向著回家的路走去。

不知為何那隻吠叫的小狗不停的圍在她的身邊,搖尾巴的樣子真的好像......歡澤,是歡澤!真的是歡澤!它怎麼會在這,扶離蹲下身子,將它抱到懷裡,不停的撫摸,“歡澤,是你嗎,你怎麼在這啊。”

聞言,歡澤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她相信,此時此刻他們是相通的,她是如此沉溺這失而復得的喜悅,以至於都沒有看見不遠處那瘦弱的身影,也是如此沉溺著這失而復得。

他明白,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手了。

也是在下一刻,他們終於在那川流不息的街上找到屬於彼此的目光,那一刻,她的世界,彷彿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她想她,再也不會放手了。

“阿離。”

她笑了,也聞聲看了過去,那一瞬間,彷彿所有人都是見證。

她也不記得那天后來怎樣了,她只記得,後來每年的桃花,都開的格外豔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