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過來,道了一聲謝謝,記得上次離別,還是母后給遞的帕子呢,恍如昨日啊。
有時候靜下來她也會想,當初為何要答應這門親事。是因為父王說長世子殿下退婚,結親的是三世子林埕之嗎。還是因為大哥對她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用她是嫡公主的身份勸慰她這便是她的宿命。她臨行的時候,有問過母后,問他們會終有一天後悔把自己嫁到中原嗎?母后說,不會。說得如此斬釘截鐵。還說:以後你就會明白我們真的是為了你好。
或許吧......
“我哥都跟你說了什麼啊?”兩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扶離便忍不住問著。
林埕之身形一頓,面不改色的用他一貫的語調回答,“他讓我好好照顧你。”
扶離禁不住的冷笑一下,“他會這麼關心我?還讓你好好照顧我,我有手有腳的,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真是多事。
“他還讓我看著你不要到處惹禍。”
“我從來不惹禍的好嘛。”她一臉認真道。
他卻笑了,她不可思議的撇過臉,湊近他仔細看了看,卻也只是一瞬,他便收了回去,“何事?”
她不好意思的向後撤了一步,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表情,“沒有,很少見你笑,林臻兮都說她長那麼大都沒見過你笑。”
林埕之微微紅了臉,在扶離看來恰到好處,“有的。”
扶離猛地點點頭,“是啊,有的,剛才你就笑了。”
他又是忍不住嘴角上揚,“當真如你兄長所言,你從來不承認自己闖過禍,特別是醉酒之後。”
“天啊,他怎麼什麼都跟你說啊,我才是他親妹妹好嗎。”她不滿道,忽然想起來她上次醉酒之後做的好事,這才相信了扶徵說的,喝酒誤事啊。
“那你可要時刻把我帶在身邊了,指不定哪天我就闖了大禍。”說完,她都不好意思的抿住了嘴。那神情,真的很像十七歲的少女情竇初開一般,畢竟那是她第一個喜歡的人。
林埕之,林埕之這個她自十歲就爛記於心的名字,她從未想到有朝一日會離他這麼近,還成功的做了他身邊的唯一。
他聽罷,也只是笑了笑不講話。
“答應我以後要常笑好不好。”她將臉湊過去,他也聞言低下了頭,遠遠看來好似兩人在親吻一般。一時間,那殿前一灣池塘的魚兒都嬉戲了起來,輕風微拂,連漣漪都是溫柔醉人的。
驀然遠處響起了一陣喊聲,打破了這番寧靜,兩人聞聲看去,竟是慕容燁,扶離不僅白了他一眼,他怎麼還沒回去,當真是陰魂不散啊。
兩人緩緩走過去,禮貌性的打了聲招呼,“兄長。”
慕容燁將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仔細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隨即挪開了目光,看向了林埕之,“忘記告訴你了,皇叔讓你今日到皇宮一趟,說你問他的事情他有所考慮了。”
林埕之難以壓抑此刻內心的愉悅,只道一句:“恩。”然後轉頭對著扶離道:“我去去就回。”扶離也點點頭,笑著看著他離開了。林埕之走遠之後她忽然意識到慕容燁還在這裡,便想要撒腿就跑,沒成想卻被他捷足先登,一把攔住她的去路,“急什麼,不敢看我?剛才不是挺硬氣的嗎?”
“我哥跟我說了不要和你一般見識,畢竟像你這樣目中無人的人,如果不是聯姻沒人願意嫁給你。”
“呵......挺牙尖嘴利的啊,是十年前的那頓鞭子沒吃夠吧。”
扶離咬咬牙關,故作輕鬆的抬頭看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也是,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你恐怕不記得了,要不,我幫你回憶回憶,正好我今天帶鞭子了。”說完,他便一臉壞笑。
這讓她很是厭惡與惱火,“你別太過分了,我現在好歹也是世子妃。”
“聽這語氣,是承認了?”他忽然湊近她道:“我只是嚇唬你呢,你以為我真的會像十年前一樣打你嗎?嗯?”
她別過臉,正想要快步離開,卻被他拉住了手腕,幾乎是同時,她條件反射的甩開了,下意識的看看周圍有沒有人在看。許久,她平復了心情,直視著他一字一句道:“是,我今天就告訴你我就是十年前你拿鞭子打的那個人,你這個仇我可是記了十年,你可要小心了。”說完,她便沒再給他任何回話的機會,噠噠著快步離開,她可不敢想再留下去他會不會真的拿鞭子,哪怕只是嚇唬她。
......
皇宮裡,慕容黎正在翻看著今日呈上的奏摺,不一會便有人進來呈報世子殿下來了。慕容黎放下了奏摺,道了一句:讓他進來。隨即疲憊的按了按眉心,旁邊那廝還算有眼力勁,急忙上前詢問:陛下,要不要叫落淑妃來幫陛下放鬆一下。
慕容黎擺擺手,輕言道:“不用,你先下去吧。”
崇公公領命離開,在殿外見到林埕之恭敬的行禮:殿下。
林埕之停住,同樣作揖道:“崇公公。”雖然只是最簡單的問候卻讓他倍感親切。其實他和崇公公差不了多少,只是因為他入宮早有常年身居皇帝的身邊,所以大家都恭敬的叫他一聲崇公公。可明明是和他差不多的年紀,崇公公卻顯得如此的滄桑,不知他這些年都經歷了什麼。
林埕之見到慕容黎的時候,宮殿已經是隻剩下了他一個人,他亦步亦趨過去,那種宮殿的冰冷直刺脊樑,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孤獨吧。
“陛下。”
慕容黎緩緩睜開眼睛,見到他,臉上透露著難掩的喜悅,“不是說過私下叫朕皇舅嗎?”
林埕之顯然有些難為情也有些難以開口,但畢竟是皇帝的要求,“皇舅叫臣前來所謂何事?”
他黯下了目光,輕輕地講道:“過幾日就是你生母的忌日了,你說的事我考慮了,念在你為了南朝同意和西蜀聯姻,朕就准許你這個請求,不過他只能隨行,你母親不會很想看到他。”
他明白,有誰知道了自己的丈夫娶了別人還有了孩子會高興見到他的,隨行也好,就這樣遠遠地看著,就挺好,“多謝皇舅。”
“謝什麼,你母親是朕最疼愛的妹妹,你自然就是朕最疼愛的外甥,若不是你執意要留在你父親身邊,朕真想日日都能看到你。”
“承蒙厚愛,皇舅把埕之留在父親身邊便是對埕之最大的疼愛了。”
慕容黎輕輕嘆了口氣,“真不知道林元閼都是怎麼教你的,性子這麼冷,一點都不像你母親。”
“母親她太傻。”不可置否,傻到為了一個男人付出自己的全部,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慕容黎又是一陣輕嘆,倒也是,不過......他抬頭看著不遠處的林埕之,他什麼都好,就是活的太透徹了,彷彿是看淡了一切都變得寵辱不驚了,可他真正希望的是他能有阿虞的那份活潑,而不是年紀輕輕就如此老成,“對了,你和那西蜀的嫡公主相處如何?”
提及此,他不禁有些臉紅,“扶離她很好。”
“看樣子,你對這門婚事還挺滿意的?”
“恩。”這一句恩很輕很淺,慕容黎一定聽不到,但看他的表情就一目瞭然了。
“喜歡就好,難得能入得了埕之的眼。”
林埕之抬頭,莞爾笑了笑,隨後注意到他臉上的滄桑,便問道:“皇舅,可是最近有什麼棘手的事?”
慕容黎按著太陽穴的手頓了頓,眼神果然犀利,“倒真有一件,你要聽聽?”
“朝中之事,埕之不好插手,若真的棘手,可招御史大人一同商議。”
“恩?為何不是丞相?”
林埕之怔住了一刻,才發現自己有些口不擇言了,急忙解釋道:“臣不是覺得丞相大人不好,只是覺得御史大人更能平心而論。”
慕容黎自然知道他話中之意,失聲一笑,“連你都知道的道理,朕何嘗不知道。”慕容黎起身,走到林埕之的面前,笑道:“既然來了,就陪朕一起下下棋吧。”
他很喜歡和皇舅一起下棋,並不是他有多喜歡下棋,只是因為那樣可以聽到好多關於母親的一些故事,他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女人,卻盡力的在腦海中勾勒出她的輪廓。他想,她一定是一個很樂觀有主見勇於追求幸福的女人,也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因為她為了讓自己活著,犧牲了自己。然而他也只是講母親沒有遇到父親之前的事情,或許在皇舅的眼中,自始至終就沒有承認過父親,也或許,舊事傷人,不提也罷。所以關於父親和母親的故事,他只是在坊間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或許有幾分摻假,但他覺得那都不重要,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他自己心裡最清楚。
是日,林埕之回來的很晚,她也是用過晚膳在後花園裡才見到了他,看似很疲倦。
扶離追過去,笑道:“你回來了,用過晚膳了嗎?”
“恩。”說著便要提步離開,扶離木訥了一下,隨後跟了上去,“是遇到了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