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機場,望著艾城飛機場幾個大字。墨鏡下的她笑了。
隔了七年,她終於再次回來。而現在的她,再也不是七年前的模樣,再也不是這個城市暫時寄居者,她已經有足夠的力量在這個城市生根發芽。
七年前,安晴隨父母來到這個城市。彼時的她十六歲,讀高一。十六歲的她第一次知道了lv範思哲香奈兒,十六歲的她第一次知道了在中國,貧富差距有多麼大。十六歲的少女,心是脆弱的,特別是在巨大的貧富差距面前,她的自尊一次次的受到傷害。
在那個班級裡,她是格格不入的。她們聊著熱播的電視劇、聊著新出的雜誌、聊著名牌的衣服。這些話題,安晴都是無法參與的。
在那個租來的十幾平米的房子裡,只有一臺小小的黑白電視,只能收到一兩個臺。
那些製作精美的雜誌,她也是覺得很漂亮,她曾經偷偷地看過標價,20多塊錢一本,是她一個多星期的生活費了。
她像觸電般的把它放下,她很怕店員看到了會過來詢問她是否要購買。因為那樣,她會窘地說不出話來。
她沒有名牌衣服,唯一的一雙可以稱之為名牌的,是一雙賽琪的鞋子,白色的底加點綠色的條紋,非常漂亮。當時一家專賣店要轉讓,因而5折出售,母親狠下心買了一雙,一百塊錢。第一次穿的時候,安晴很開心,她小心翼翼地走,生怕弄髒了它。雖然沒有人稱讚過安晴的鞋子,可是,那天,她的心情還是很好。
天公不作美,放學的時候,居然下雨了,站在教室門口的安晴望著外面泥濘的地,她的心裡生出了一種絕望,原來過於美好的東西,她從來不能擁有。
她沒有撐傘,慢慢地、一步一步的走回去,走到家裡,原本白色的鞋子已經髒得不成樣子。她脫下它,去外面的公用水龍頭下面打了一盆水,蹲在旁邊慢慢地刷。眼淚一滴滴地掉下來,落在水盆裡,泛起一陣陣的漣漪。就是在那個時候,她發誓,總有一天她要出人頭地。
那個時候,雖然班上也有很多人戀愛,可是,這個詞從來沒有出現在安晴的腦海裡。
愛情,那是一種心理需求。而心理需求是比生理需求更高階的需求,是在滿足了生理需求之後才會有的。可是,對安晴而言,她現在尚未滿足生理需求。那麼,戀愛對她而言,太過奢侈。
她要的,不是這樣的東西。她要的是終有一天,她可以真正地融入這個城市,成為這個城市的一份子。可是,愛情,它永遠都不會按照你預想的樣子到來。
那是一個秋天。高一下學期開學不久。上完晚自修的安晴獨自走路回家。剛進巷子,就被幾個混混攔住了。
“小妹妹,哥手頭緊,借點錢來用用。”小混混,一身的酒氣,慢慢地向安晴靠近,安晴只覺得一陣噁心。
如果是平時,安晴是不怕的,因為一般她身上不過幾塊錢。可是,今天不同,她身上有準備交資料費的兩百塊。本來今天要交的,結果老師臨時改變,說是明天交。所以,錢還在安晴書包的內層。
安晴不由得攥緊了拳頭,額頭一直冒汗。這兩百塊對她而言太重要了,她絕對不可以沒了它,死都不可以。她不說話,只是一雙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瞪著他。
“喲,小妹妹,怎麼,不肯借給哥哥是吧?那哥哥我可就不憐香惜玉嘍。”說著,一隻手就搭了上來,一隻手摸著安晴的臉,邊說著,“瞧這面板多好啊,估計這身子得更光滑吧。”說完,就笑了起來。一起的人聽到這話,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在這一刻,安晴才真的害怕了。可是,她依然假裝鎮定。倔強地盯著他們,懷裡死死地抱著書包。直到他們扯開了她的外套,她才害怕地叫起來,乞求著他們,不要。
可是,沒有人聽她的哭喊,她的乞求。她開始絕望,心一點一點地往下沉,如同掉進水裡。慢慢地感覺再也不能呼吸,周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她不再掙扎,眼睛茫然地盯著黑暗的天空。
直到,她聽到了一聲住手。她以為她出現了幻覺,以為就如同在沙漠裡的人看見海市蜃樓,都不過是心之所想。可是,他們真的停了下來。說:“你算老幾,居然敢叫哥哥我住手,知道我是誰嗎?”
對方似乎完全沒有被嚇到,語氣很淡漠。只是說,“我已經報警了,如果你們想去警局坐坐的話,那就儘管在這裡等著吧。”於是,那群混混只得悻悻地走了。
安晴坐了起來,靠著牆角一動不動。
對方扔過來一件衣服,依然用很冷漠的聲音說。“穿好衣服,趕緊回家去吧。”然後轉身就走了,走了沒幾步,又停了下來,背對著安晴說,“以後,不要那麼犟。人家要錢,就給人家。”
那天回到家裡,安晴在公用衛生間裡洗了很久很久,然後,她抱著自己哭了。她想:總有一天,我不會再為了錢去拼命。
洗過的運動服被晾曬在屋子裡,散發著洗衣粉的清香。安晴實在不想把它晾曬在院子裡,她覺得把這件運動服晾曬在那一堆內衣內褲中間是對它的一種侮辱。
在安晴家租住的地方,住了好多與他們條件類似的人,小小的一棟二層樓房裡,住了三四十戶人家。每天晚上,打呼聲,吵架聲,甚至是晚上床上歡樂的聲音都無法抑制的傳來。
安晴在這一片聲音裡努力地記住那些單詞,歷史名人或者是代數公式。她一刻都不讓自己停下來,她怕一停下來,自己便會覺得噁心,便會想立刻奔向遠方。
她知道一切都還不夠成熟,因為她還不夠強大,即使她逃離這裡,等待她的也不會是夢想中的生活。在她書桌上方的牆上貼著一個忍,這是她對自己的警示。
她從來都是個淡定的人,從來不會失態,永遠從容不迫。面對挫折,她從來都是微笑的姿態去面對。很多人認為她是足夠自信,其實不全然,她如此淡定的原因,主要還是因為她經歷了太多,再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讓她方寸大亂。
那天晚上,是個意外。唯一見證過她狼狽與遠弱的人,她希望再也不要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