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裡,七王爺府。夜涼如洗,龍驚羽痴痴地望著天邊那皎潔的明月,已經佇立了良久。羅錦寒侍立一旁,垂首不語。
“報王爺!”一個魁梧大漢在門外道。
“進來。”龍驚羽回了神,見他進來,馬上問道,“梁承,你查到了什麼?”
“回王爺,”梁承跪在地上,稟報,“已經查到皇上的行蹤,他們剛剛離開雲霞郡,往西走,西邊只有北煙郡,他們大概是要前往北煙郡。”
北煙郡?那是二哥管轄的範圍,他們去那兒幹什麼?龍驚羽沉思不語,卻看到梁承還跪在地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還有什麼事?”
“……夫人的行蹤也有了訊息。”猶豫一瞬,梁承還是如實稟報。
“她在哪兒?”龍驚羽急問,聲音裡竟帶了一絲顫抖。
“夫人……夫人似乎與皇上一行人在一起,不過隔得太遠,屬下也不敢確定。”梁承將頭埋得更低,生怕觸怒了龍驚羽。
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他的遲遲千方百計地逃出去,竟是為了龍離淵麼?他的遲遲愛的明明是他啊!難道遲遲沒有失憶,只是不再願意原諒他了麼?他的遲遲……已經愛上龍離淵了麼?他對不起她,所以她已經決定背叛他了麼?
千萬個為什麼淤積在腦海,許久,龍離淵才掙扎著開口:“……帶她來見我。”
“王爺,我去!”羅錦寒猛然下跪。雲遲遲居然是拿著他的令牌出府,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他一直在等機會雪恥,如今,機會終於來了。
龍驚羽思忖片刻,開口道:“不,錦寒,你和梁承一起去,梁承負責將遲遲帶回來,你負責將龍離淵一行人全部除掉!”上次已經找到龍離淵一行人,派梁承去剷除,竟然還是讓他們先得到訊息逃了,這次派武功最高的羅錦寒去,決不能再讓他們逃走。至於遲遲,她沒有武功,梁承將她帶回來應該不成問題。
羅錦寒心有不甘,然而看到面如寒冰的龍驚羽,終是將話嚥了下去。
送走了葉楚之後,龍離淵一行人又開始出發,只是這次卻換了方向,往西走去。
彼時和龍離淵同行只有一個月,雲遲遲卻覺得過了千萬年之久,進入盛夏,然而在北地,還是涼爽猶如初夏,這倒稍稍安撫了雲遲遲焦躁的心。
一行人走在小鎮的街上,格外引人注目,很多姑娘都翹首望著他們。雲遲遲渾然不覺自己已成姑娘們眼中礙眼的存在,猶自東望望西望望,搜尋大街上好玩的東西。
“啊!面具!”雲遲遲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奔向面具攤,其他人來不及拉住她,只有也跟了上去。
即使在雲霞城這樣的大城市,她也沒看到面具的蹤影,沒想到竟到一個小鎮上尋到了,雲遲遲心花怒放地把玩手中的面具。她記得她六歲生日時,許院長送給她的禮物就是一個豬八戒的面具,那是她人生中收到的最貴重的禮物,從此她對面具產生了一種無法名狀的喜愛。
找了找,沒有豬八戒的面具,也對,這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怎會有豬八戒呢?不過這也不妨礙她的開懷,雲遲遲拿了一個嘴唇嫣紅的仕女面具戴上,開心地轉向龍離淵。
“看,怎麼樣?”雲遲遲巧笑倩兮。
面具遮蓋了她姣好的容顏,卻沒有遮住她靈動的眼睛。眉眼彎彎地看著他,不帶一絲雜質,清澈得猶如一個小孩。龍離淵怔怔地看著,恍了神。他有多久沒看到這樣的眼神了?弱冠之年即位,距今已經七年,這七年,眼見了無數醜惡,心裡有多疲勞了?即使在那個女子那裡尋得片刻安憩,可也不曾見過如她這般無憂無慮的神采。雲遲遲,你在演戲嗎?如若是演戲,也演得太好了些吧。
“老人家,這個面具多少錢?”雲遲遲取下面具,笑吟吟問道。
“自己做的,不貴,十文錢。”老人家露出慈祥的微笑。
“老人家您真厲害!”雲遲遲誇張地驚呼,老人家被逗地鬍子都一翹一翹。
雲遲遲就是有這樣的本事,一路走來,與任何人都能打成一片,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老婦小孩。龍離淵冷眼看著,這樣的雲遲遲與以前那個柔弱哀憐的雲遲遲已經截然不同了,只是失憶,竟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嗎?
“龍離淵,我想買這個面具。”雲遲遲討好似的看著他。
“慕雲。”龍離淵示意他拿錢。
雲遲遲嘿嘿直笑,有些原則性的問題她會堅守,有些小事能示弱就示弱吧,這樣龍離淵便懶得與她磨蹭嘴皮,她想要什麼自然伸手便能得到。
又走了幾步,另一件讓雲遲遲歡喜不已的東西又出現了——芝麻糖。
還得趕路,龍離淵一行人已經走到前頭去了,她卻呆立在原地。想買,想吃,想將芝麻糖的滋味從心底勾起,想回到以前那段時光。
許院長是個好人,一生守著那破破爛爛的孤兒院,撿了包括她和清清在內的十二個孤兒,照顧他們,愛護他們。這個孤兒院很窮,幾乎只靠著許院長一人在支撐,他們平時也沒有零食可以吃,只有巴巴地羨慕那些有父母的孩子。可是偶爾,極其偶爾,許院長會竭力省出一些錢,買來一大塊芝麻糖,將它敲成一小塊一小塊,分給大家吃。後來,很多孤兒被收養,只剩下死也不肯離開的她和清清,守著蒼老的許院長,守著破爛的孤兒院。那時,許院長依舊很買芝麻糖,只是小了很多,但她和清清還是很開心,一小口一小口捨不得吃完。
“很久很久沒吃芝麻糖了,我想吃。”想起往事,雲遲遲眼中泛淚,訥訥道。
隔得有些遠,龍離淵依舊聽清楚了,他接過話:“你以前吃過?”
“嗯,吃過很多次,很好吃。”依舊是訥訥的,雲遲遲答道。
疑惑籠上心頭,龍離淵皺眉看向她。雲遲遲是丞相之女,深居簡出,怎麼可能吃到市斤之物,還吃過很多次?更何況雲遲遲根本不喜歡吃甜食。難道失憶了,不僅性格改了,連口味也改了?可是她確實是雲遲遲啊……
愣在那裡不走,雲遲遲固執起來,非要買到芝麻糖不可。
“銀子。”龍離淵偏頭,喚慕雲。
慕雲掏出銀子,正待走過去給雲遲遲,龍離淵卻拿過來,直直地擲向雲遲遲。
雲遲遲手忙腳亂地接住,銀子砸在手上,有些痛,她卻渾然不覺,能買到芝麻糖,這種痛算什麼?只是她能察覺出龍離淵有些動怒了,已經殘陽西下了,他們還得去找一間住的客棧,而她還在磨蹭耽擱行程,確實不該。
雲遲遲忙朝著小販道:“給我敲下這一塊,用油紙包好。”她要拿到路上慢慢吃。
“姑娘經常吃芝麻糖吧?”小販一邊麻利地敲糖,一邊問道。經常吃芝麻糖的人才知道,芝麻糖和其他糖不一樣,用油紙包好了,很久都不會融化,可以一路慢慢吃。
“是啊,芝麻糖不容易融化,可以吃很多天呢!”雲遲遲笑呵呵地將錢遞給小販。
接過小販手裡的油紙包,雲遲遲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大步準備跑上去,卻有一輛馬車橫街穿過,阻隔了她與龍離淵,驚得雲遲遲幾步退了回來。
這是誰家的馬車,怎麼能橫街穿行?就不怕傷了人?雲遲遲不悅地想著,忽然呼吸一窒,她被人捂住了嘴巴!
呼喊不了,雲遲遲被人抗在肩頭,勉力回頭看去,只能看到那該死的馬車還緩行在街上,阻隔了她的視線……
事情發生得極為迅速,小販剛剛將銀子放回口袋,抬起頭便不見了雲遲遲的身影。
而龍離淵一行人等馬車過去,卻不見了雲遲遲的蹤影,馬上明白過來,便準備衝去過追,這時很多黑衣人從四面八方跳出來,呈天羅地網之勢將他們團團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