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章柯饒有興趣的盯著熒幕。

作為現實題材電影拍攝經驗豐富的他,一部電影合不合胃口其實從一開始就能看出來。

《小偷家族》這部電影,開頭的場景、畫面、構圖、運鏡這些他都能看出,是用心去做的。

而且,再搭配上“父子”齊上陣、到超市偷竊的劇情,可以說是相得益彰。

電影中,故事還在繼續。

只見田祥泰和田志兩人比了一個手勢,隨後田祥泰獨自走到了貨架旁。

他先是做了一個動作,之後便快速把一包零食丟進了揹包。

在田志的掩護下,田祥泰收穫頗豐。

行動結束後,兩人迅速離開了這裡。

“看樣子這倆是慣犯了啊!”

看著電影中“父子”二人流暢的配合以及乾脆利落的動作,賈章柯敏銳的注意到這點。

隨後,他繼續盯著熒幕,拿著筆的手卻飛速動了起來,在紙上記下他剛才的發現——父子慣犯!

從超市全身而退後,走在回家的路上,田志掏錢買下了幾個酥餅。

兩人一邊走路一邊吃著,田祥泰突然想起,他們忘記幫田雅霽拿洗髮水了。

田志覺得今天太冷,還是下次再說。

“田雅霽?”

聽到新人名,結合電影名字,賈章柯若有所思。

“看樣子是一家人,都姓田……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血緣關係。”

不過此刻,經驗豐富的他,卻是隱隱有所預感,這一家人,恐怕不是真的有血緣關係的那種親人,而是收養或者臨時湊合的一家。

如果真的有血緣關係,應該不會忍心讓小孩當小偷。

“不過也難說,如果是真的一家人的話,雖然有點邏輯不通,但主題反而能更深刻,就看這個年輕導演怎麼處理了……”

心中搖頭,賈章柯繼續往下看。

只見就在“父子”二人快要到家時,他們發現了一個蜷縮在屋外的小女孩。

田志好心問她要不要吃酥餅,女孩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們,沒有說話。

出於同情,田志把女孩帶回了家。

“果然,應該不是一家人!”

看到這,賈章柯頓時猜出這一點。

想必家中的其他人,也是如那個小女孩一樣被撿來的。

家裡,田雅霽率先發問,詢問田祥泰有沒有帶洗髮水,田祥泰只能說自己忘記了。

隨後,眾人問起小女孩的名字,田祥泰搶著說他叫舒禮,今年5歲。

奶奶覺得比起5歲的其他孩子來說,這孩子太瘦弱了,而且還有傷在身。

聽著老奶奶的提問,女孩諾諾的說這都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飯後,田欣黛和田志準備將他送回去。

快到門前時,遠處傳來了一陣爭吵聲。

隱約之中,他們聽見女人說,生下孩子並非自己所願。

男人的聲音也越來越大,還動起了手。

田欣黛突然蹲到了地上,她改變了主意,決定留下舒禮。

“嘶……這才短短十幾分鍾,反映的問題還不少,”賈章柯心中嘖嘖稱奇:“先是父子偷竊,再是社會化邊緣群體,然後又是父母的責任……”

“這片子,至少現在看來不錯,拿個國內的小獎估計沒多大問題,但要想拿國際大獎,恐怕有點力有未遂。”

賈章柯心中暗暗琢磨著。

至於國內的大獎,他壓根就沒考慮過。

那種大獎,又不全看作品質量,更多的還是電影背後的資本和人脈。

而以《小偷家族》目前的故事以及他對後續劇情的預測來看,賈章柯對它拿國際大獎倒是不怎麼看好。

因為這種片子,他拍過好幾部,後續的劇情他閉著眼都能想出來。

無非就是舒禮帶回家,然後以一個全新成員的視角,來為觀眾揭開“小偷家族”裡的種種故事。

可能還會引出這種“臨時家族”內部的各種矛盾。

至於最後的結局,就看導演怎麼想了。

圓滿、正能量結局就是國家新政策頒佈,“小偷家族”解散,過上了好日子。

不圓滿、現實一點的結局就是因為成員部分或是全部被抓,“小偷家族”解散……

以這樣的劇情來說,拿國際大獎確實差點意思。

不過賈章柯還是暗自期待,不知道這位叫姜丞的年輕導演,會不會給他一點驚喜。

只是,隨著劇情的推進,還是讓他失望了。

因為都快看到結局,劇情的發展走向跟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回到電影,這天晚上,舒禮尿了床。

田欣黛無奈的收拾著床鋪,讓她道歉。

舒禮低著頭,自顧自的連說了許多聲對不起。

第二天一早,田志坐上了去往建築工地的車,而田欣黛則是前往一家洗衣廠工作。

洗衣廠這份工作,經常能發現一些主人遺漏的小東西,而這些東西一般都會被洗衣工裝進自己的口袋。

大家都在工作的時候,居委會的工作人員來到了家裡,奶奶讓他從另一個門進來,田祥泰趁機帶舒禮溜了出去。

工作人員說起父親的老人都搬到了公寓裡,並體諒著奶奶一個人在這裡生活很辛苦。

奶奶則淡淡地問他:“如果我搬離這裡,你能拿到多少錢呢?”

田祥泰和舒禮來到街上,迎面走來兩個學生。

看著學生們歡快的模樣,田祥泰不知是在告訴舒禮,還是在安慰自己:“只有沒辦法在家好好學習的傢伙,才需要去上學!”

兩人邊走邊聊,到了一個小店。

田祥泰趁著店主不注意,偷走了一瓶洗髮水和一包零食。

舒禮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回到家,田祥泰看出舒禮身上的傷痕是燙傷,問她是不是媽媽弄的。

女孩搖了搖頭,說媽媽是很溫柔的,會經常給自己買衣服。

田祥泰說如果真是這樣,她又怎麼會獨自待在陽臺呢?

舒禮沒有回答。

吃晚飯時,田雅霽和田欣黛討論起舒禮的去留問題。

田雅霽認為,把這孩子留下跟誘拐沒什麼兩樣。

但田欣黛卻表示,他們既沒有監禁,又沒有要贖金,根本算不上誘拐。

舒禮很喜歡吃煮熟的麵筋,田欣黛問他之前是不是吃過這種東西。

舒禮點了點頭,說是和自己之前的奶奶一起吃過。

田欣黛擔心他吃太多又會尿床,奶奶則想到了一個治尿床的老辦法讓舒禮舔起了鹽塊。

這時,田志在工友的陪同下回了家,他在工作時不小心受了傷,一家人看到後又埋怨又擔心。

而聽說臨時工也可以申請工傷賠償後,田欣黛打趣道要是這樣的話,說不定骨折能賺的更多。

工友看著滿滿一屋子人感到很意外,說道:“原來你也有家人呢?我還以為你是個單身漢。”

聽著工友的話,田志敷衍幾句,矇混了過去。

這天,田祥泰幫舒禮偷出了一袋麵筋。

走在路上,田祥泰問她之前是不是和奶奶住在一起。

然而,舒禮小聲的說她現在在天堂。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邊,田雅霽陪同奶奶來到銀行取錢,奶奶一邊操作一邊念出了存款的密碼。

田雅霽笑著提醒她小聲點,別被其他人聽到。

取過錢後,田雅霽和奶奶吃起了飯。

她如今在風月場所工作,並給自己取了一個沙葉香的藝名。

奶奶看了看他,淡淡地調侃了聲真是壞心眼。

“壞心眼?”

賈章柯注意到這句話,直覺覺得“沙葉香”這個名字肯定有問題,連忙唰唰在紙上記了下來。

家中,田志雖然受了工傷,卻沒能申請到工傷賠償。

田欣黛調侃說早知如此,就不會費心的照顧他了。

而洗衣廠由於效益不好,田雅霽的工作也變成了只拿一半薪水的分工制。

田志感嘆他們真的是一起變窮了。

奶奶依靠死去的丈夫,每個月可以領到一千塊。

田志覺得是自己一直在照顧她,這錢也該有自己一份。

正說話時,奶奶回來了。

兩人立即停止了談話,奶奶顫悠悠地把錢放到佛像旁,隨後祭拜起了亡夫。

而與此同時,另一邊,在風月場所工作的田雅霽,等來了經常光顧的4號先生。

“嘶……”

影院裡,頓時響起了輕微的鬨鬧聲。

不少人此刻都是精神一震。

有帶孩子來的一家人,此刻也都伸手捂住身旁小孩的眼睛。

電影中,田雅霽貼心的問著他想要的觀賞模式,但4號先生卻寫出了只想看看她的臉。

畫面一切,田志帶著兩個孩子來到了漁具店。

“啊???”

影院中眾人一愣。

這、這叫激情戲?

最多就是穿個校服而已。

雖然田雅霽身材很好,撐得很滿,看起來也挺賞心悅目的……但裹得嚴嚴實實的,你管這叫激情戲?

觀眾們深吸一口氣,暗自安慰道。

沒事,據說還有範水水的床戲。

都說了是床戲了,總不能也裹得嚴嚴實實吧?

而影院內眾人的反應,賈章柯看在眼裡,心中失笑。

觀眾們這是對國內稽核有什麼誤解嗎?

他也參與過不少剪輯工作,所以此刻能輕易看出來,雖然畫面銜接的比較流暢,但還是有一些刻意剪輯的痕跡。

明顯是相關部門的稽核的要求。

微微搖頭,賈章柯略有些遺憾。

他倒不是因為沒看上刪減片段,而是為這部電影感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