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南一處遊俠城,城門高處鐵鏈子尾端懸掛著小鐵籠,鐵籠裡是一個滿臉血跡的頭顱,薛燕一身白衣,站在城門下冷眼看著。
七日。李冰的頭顱在此處整整高懸七日,手中青蓮微微抖動,薛燕縱身輕盈躍上城門頂端,城門之下,人們滿臉驚恐的望城門上衣袂翩飛之人,亂作一團:“是薛燕,青離薛燕。”
青蓮出鞘一劍揮斷鐵鏈,“萬劍崖,峨眉、武當、天玄、崆峒,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提著鐵籠穩穩落在人群中間,眼神凌厲,腳下每踏一步便帶著濃烈殺伐之氣,眾人紛紛避讓,躲之不及。
立在一旁的楚瑤,將鐵籠接手,眼眶泛紅,始終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淚卻順著臉龐越落越多,薛燕在前,面色沉穩。
青雲山巔,雲霧繚繞,薛燕將手中白色粉末撒落山間,白色粉末在青雲山間四處飛散。
“師兄,有句話我一直未能同你講,青離其實不是屬於我的,它是屬於你的,你對青離的付出遠比我多的多,是我薛燕不配。”薛燕低沉嗓音,喉口有些脹痛。
林冰自小就在青離長大,現在將他的骨灰留在青雲山間,薛燕心裡也算寬慰,青離沒有將人埋葬的習慣,從前青離歷任前輩的屍骨也都火化後灑入他們生前最留戀的地方,就像李冰曾陪著薛燕將師傅的骨灰灑入白鷺洲,薛燕有些後悔,她為什麼從沒有問過李冰,他最留戀的地方是哪?
楚瑤手裡抱著白瓷罐泣不成聲,薛燕拍拍楚瑤的肩,眼眶周圍泛紅:“阿瑤,走罷。”
【2】
萬劍崖中,門童匆忙來報,李修與虛玉對望一眼,虛玉冷哼一聲:“我峨眉還怕了她不成,她若來,便讓她有來無回。”虛玉臉上覆著一層面紗,她的手輕輕撫摸面紗,面紗下的臉上皺紋密佈,醜不忍睹,這一切都是拜薛燕所賜。
如當日薛燕旖旎著語氣說出詛咒那般,從桃花塢回來後,她每日便蒼老一分,頭髮也跟著大把大把的掉,
李修沉默,一言不發。
俞輕舟隨後也得到薛燕現身的訊息,那時蘇子瀾在他身旁,蘇子瀾拉著他的衣袖道:“師兄你不會忘了阿秀是如何死的吧。”
那一刻俞輕舟搖擺的心平靜下來,只覺得薛燕可惡,一個一年不現身的人如今一回來就揚言要滅了萬劍崖。
蘇子瀾滿意的望著俞輕舟逐漸冷下來的臉,將俞輕舟拉到內室,指著屏風後那件鮮紅的嫁衣問道:“師兄,你說我們成婚當日穿這件好看麼?”
俞輕舟神色緩和,“好看。”既然娶蘇子瀾是師傅的意思,俞輕舟不會忤逆,若沒有發生桃花塢之事,俞輕舟覺得他會不顧一切與師門爭取接納薛燕,可如今薛燕殺上官秀的事坐實,心已死,又哪會在乎師門讓她取哪個女子。
蘇子瀾撫摸著柔軟嫁衣,想到再過不久便要與俞輕舟成為夫妻,臉色酡紅。
俞輕舟見蘇子瀾往自己肩上靠來,動作一僵,但很快就將蘇子瀾攬入懷中,想到這一年來自己被罰在思過崖面壁,是蘇子瀾每日為自己送飯,從未有半句怨言,想到自己在最痛苦的時候,也是蘇子瀾陪伴在自己左右。眼前這個女子眉目溫順柔軟,最讓俞輕舟接納蘇子瀾的還是蘇子瀾的善解人意與一顆慈悲之心。
【3】
消失一年的薛燕忽然出現,讓原本風平浪靜的江湖又開始人心惶惶。
那日薛燕在遊俠城門上所言一一應驗,崆峒、武當、天玄、峨眉不斷有人失蹤,偏生失蹤的人還都是門派中最有潛力天賦的弟子,沒有人能證明這些失蹤的人是薛燕所為,但他們卻肯定這些人的失蹤是薛燕的報復與示威。
不論薛燕在江湖上掀起了多大的風波,萬劍崖俞輕舟與峨眉蘇子瀾的婚約還是如期舉行。
這一日,萬劍崖賓朋滿座,蘇子瀾一聲大紅喜服被俞輕舟牽引出來,一對璧人讓江湖人士嘖嘖稱讚:不愧是郎才女貌。
高高坐在上首的李修長久皺著的眉頭終於也在這一刻舒緩下來。
蘇子瀾流蘇下隱隱約約的臉帶著潮紅,恭恭敬敬的對著李脩敬茶,而俞輕舟卻有些心不在焉,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喜色。
“青離薛燕前來道賀。”不知誰叫了聲,所有的神情皆是一僵,紛紛朝門口看去,薛燕一身白衣,裙襬處是若隱若現的紅色蓮紋,她嘴角勾著笑意,桃花眼裡是得意與嘲諷,身後幾個大漢抬著一個紅色木箱。
李修暮然從椅子上起身,俞輕舟心裡一驚,怔怔朝薛燕望去,一年未見,她絲毫未變,那雙迷人的桃花眼裡凌厲之氣更勝,一時間心裡慌亂無比。
能再見到薛燕,俞輕舟心裡還是帶著波瀾的,他從未想過會在他大婚之日見到薛燕。
薛燕往俞輕舟身上看了眼,她緩慢挪動步伐,走近俞輕舟,眼角帶著笑意:“俞大俠穿上這身衣服真是俊朗。”
她臉上的笑容不減,又道:“那我便祝你與蘇姑娘百年好合。”薛燕擊掌,幾個大漢將那紅色木箱開啟,一股血腥味蔓延開來。
眾人往木箱裡瞧去,臉色蒼白,這偌大的木箱裡裝著各大門派精英的頭顱,各個面目驚悚恐怖,薛燕陰冷著聲音:“不知,俞大俠對這份禮物可還滿意?”帶著挑釁的意味。
俞輕舟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指著薛燕滿臉憤怒:“你,你竟敢如此?”
薛燕一把拍開俞輕舟的手,轉眼臉上滿是狠戾:“我有何不敢,你取李冰首級,殺我青離門人時就該有如此覺悟。”
各大門派此刻突然看到自家門派失蹤的弟子慘死,無不對薛燕投去畏懼與憤怒的神色,提著劍就要往前衝與薛燕廝殺,薛燕亮起青蓮劍,一聲冷喝:“誰敢上前?”
這一聲冰冷的質問讓原本向前的人愣在原地,不敢妄動。
“俞輕舟,我且問你,如果我說桃花塢之事與我無關,上官秀的死也同我無關,你可信我?”薛燕還是忍不住想再問問,想再最後確認一遍俞輕舟那時說過的話可有一句半句能信。
俞輕舟完全沉浸在薛燕殺害各大門派子弟的恨意中,冷聲喝道:“妖女,就你殺害各派子弟這一條你就難辭其咎。”
薛燕眨眼,現在卻是真的死心了,日日夜夜想著的人,他說的字字句句曾給了她走下去的動力,如今卻是由著俞輕舟親手毀去,薛燕不再奢望,笑意又重新回到臉上,她眉宇間帶著逼人傲氣,漫不經心:“上官秀是我所殺,桃花塢一事是我親手策劃。”薛燕在說這話時,看著蘇子瀾,眼裡是不可琢磨的笑意,帶著諷刺。
蘇子瀾臉色蒼白,眼裡滿是詫異,她不明白為何薛燕要承認殺上官秀的是她,所有人都可以不知道上官秀是怎麼死的,但蘇子瀾不可能不知道,上官秀是死在她自己手裡與薛燕無半點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