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次之後,真龍似乎就消失了,這場暴風雨或許就是真龍隕落的歸葬禮。”

“因為自那一場恐怖的暴風雨結束後,漁民外出捕魚,遭遇海難後,再無一人得以見到真龍模糊的身影。”

“但或許是真龍死後,冥冥中有一股氣運,一直在庇護著這座小鎮,小鎮的居民們只要不太深入龍灣,都會滿載著貨物返航。”

“而這群勇士回鄉後,他們將這次的經歷,編撰成故事,每遊歷到一處,便會分享這個故事。”

“久而久之,這則故事便流傳了下來。”

庭院內,

老奶奶安詳地躺在竹椅上,和煦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夾雜著老年人獨有的垂暮,格外的奇特。

“奶奶,那座小島確實存在嗎?會不會只是一則故事?”雲蓉坐在石凳上,雙手肘部支撐,扶著臉,好奇地道。

身旁的雲浪和琴閣主也是一臉好奇。

老奶奶慈祥地看著孫女好奇的目光,點了點頭,肯定道:

“在的,一定存在的。”

“因為有一句話,一直在流傳,流傳得很廣,這句話琴姑娘也應知道。”

老奶奶目光轉移向了琴閣主。

琴閣主黛眉微皺,她心中一直有所猜測,只是不敢確定而已,如今見老奶奶說道,心中的猜測愈發的肯定起來,喃喃道:

“傲來霧,花果香……”

“這座神秘的仙島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傲來國了。”

傳聞中,

只存於傳說中的傲來國就存在龍灣。

只不過道盟歷經千年,不知多少能人輩出,也沒能弄懂,這傲來國究竟存在於何處,只知道一個大概的範圍。

他們存在於這神秘的龍灣中。

“嗯,對。”

老奶奶點了點頭。

“那究竟有沒有人登上過這傲來國呢?”

雲蓉朝著二人發問道,實在好奇。

可是奶奶和琴閣主對視一眼,齊齊說道:

“據我所知,並沒有。”

“根據道盟卷宗記載,千百年來,無一人,可登上。”

雲蓉眼神閃爍著失望,不過心生好奇,腦海閃過嫂子的身影,下定了決心,等見到嫂子後一定要問問。

實在不行自己找去。

老奶奶似是看到了孫女的意思,不過卻並未勸阻,旋即朝著琴閣主,溫和道:

“姑娘,此次小鎮的龍神祭就麻煩你了,老身在此多謝姑娘了。”

龍神祭這場屬於小鎮千年舉行的節日,自然有著屬於它的主祭樂師演奏著,代代流傳下來的那首琴曲。

但現在眼前這位遠道而來的中原姑娘的樂音水平很是高超,再加上屋內那受傷正在修養的二人,也願意幫忙。

於是這龍神祭的主祭樂師就這樣定下了。

“老奶奶,客氣了。”

琴閣主回應道。

滴答——

水花濺起,聲音格外的清脆。

地上的青磚濡染上了一個暗沉的斑點。

光線暗淡,好似天空被一層薄薄的烏紗罩住。

三人齊齊抬頭望向天空,卻發現明媚的天氣,竟變得有些暗淡。

透明的雨滴,泛著涼意,乍然出現,毫無預兆。

海邊鹹溼的風兒吹過眾人的髮梢,髮梢連帶著衣裙舞動,很是清涼。

庭院內的眾人急忙進屋躲雨。

鐺——

屋簷下的金色風鈴,搖曳。

狂風自海的那邊驟起,眾人隔著窗戶,向著海的盡頭望去。

海天相連的盡頭,出現一抹鉛灰,襲來的烏積雲,無邊無際,裹挾著濃濃的涼意,逐漸向著這裡蔓延。

鐺鐺鐺——

風鈴搖晃的愈加激烈。

天上的雨滴,連綿不斷,形成了千萬道白色細線,墜落在地上的青磚上,青磚也由最初的暗沉斑點逐漸擴大。

最終溼漉漉的一片。

淅淅瀝瀝——

大雨滂沱,水花濺起。

小鎮屋簷的簷角吞吐著白色絲線,

路上的行人撐起油紙傘,紛紛到最近的商鋪內,避雨。

“你們看那是什麼?”

有人驚呼道,指著海的那邊。

一場千米的海嘯,呼嘯而至,宛若的天災一幕呈現在眾人面前,讓人切身地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偉力。

“是海嘯!怎麼可能,這麼大的海嘯,我生活數十年也從未見過。”

有剛剛歸來的漁翁,手捂著蓑笠,免得被風吹走,面色震驚,道。

擔憂、恐懼……蔓延在人們心底。

起起伏伏的海面上,遍佈著還未歸鄉的船帆。

船帆承載著希望,但卻隨著海浪的顛簸起伏,宛若湖面上那飄零的落葉,即將被吞沒。

“娘,爹是不是還在捕魚,沒有回來?”

“孩子他爹你可要安全回來啊!偉大的真龍啊,請庇護這裡吧!”

“沒了你,我們娘倆可怎麼活呢?”

“孩子啊,飯菜做好了,就差你了。”

“偉大的真龍啊!……”

有被母親抱在懷中的小女孩,稚嫩的眼神中,帶著擔憂和哭腔,指著那恐怖海嘯底下的其中一艘帆船,抬頭望向母親,期待著母親的回答。

有婦女的祈禱,

有老邁母親的看著那豐盛飯菜,卻少了一人的擔憂。

無數的人,內心惶恐,擔憂,卻向著真龍乞求著。

吼——

一聲威猛的咆哮,隔著連綿的雨幕,自海嘯的另一端傳來,在眾人耳畔響起。

這是真龍的回應。

小鎮眾人的腦海紛紛閃過這一想法。

龍吟隱隱,威嚴而神聖,回應著他們。

於是小鎮的眾人極目遠眺,朝著那海嘯的盡頭望去,但很可惜,這海嘯猶如厚重幕布,謝絕了眾人的觀禮。

“師父閣主,你聽見了嗎?這聲音好像很痛苦,很迷茫。”

神廟廟宇,

雲蓉拉住琴閣主的衣襟,體內的琴心動盪,感知到了那龍吟下的異樣,問道,卻見閣主師父黛眉緊蹙,眼眸朝著海嘯的盡頭陣陣有神。

只好作罷,旋即看向奶奶。

老奶奶寵溺地摸著孫女的頭,和藹道:

“那確實是真龍的聲音,只不過它很悲恨。”

一旁的雲浪,也失神地看向海嘯,眼中閃爍著擔憂,腦海中閃過那一道蔚藍秀髮,頭生龍角的倩影。

琴閣主黛眉緊蹙,心中的憂愁越來越嚴重,這次的龍灣之旅,真是十分糟糕。

本來以為有著可與大妖皇匹敵的東方孤月,再加上他們二人,攜帶著道盟密卷記載的琴曲,可以輕而易舉地將此事調查清楚。

但沒想到有兩人均遭遇不測。

雖未受致命傷,但也一直昏迷不醒。

琴閣主轉頭瞄向床榻上的二人,不是很厚的棉被隨著胸腔的呼吸,上下起伏,平穩有序。

旋即輕嘆一聲,眼眸氣機氤氳,穿過宛若遮天的海嘯,隱隱約約,她似乎望見了一條數千米長的神龍。

只不過全身散發著不祥的黑氣。

隨後眼中閃過一道決然,

素手劃過腰間的百寶囊,一隻古琴出現在手中,將其斜抱,玉指輕彈,清脆的音律出現,轉瞬間,音律以波的形式,泛起漣漪,將周圍三寸之地的雨水,震為雨霧。

一道流光劃過重重雨幕,向著海嘯的盡頭逝去。

“師父閣主,你要去哪裡?”

雲蓉詫異道。

不過她的詢問隱沒在這嘩啦密集的雨聲中,並未得到回話。

狂風掀起暴雨,打落在琴夢瑤護體的音律上,濺起白色的水霧。

琴閣主飛馳在這鉛灰雲層之下,耳畔傳來雷鳴撕裂天穹的聲音,細細看向那天災般的海嘯。

“咦!那是……”

神芒劃過眼眸,視線已然到達千里之外,琴閣主模模糊糊地看到在那磅礴的海嘯之上,數千米的黑色神龍龍首之上,虛空出現了漣漪。

一道被灰霧包裹的身影緩緩踏出。

這個傢伙看起來為何這麼熟悉,總感覺在哪裡見到。

而且這灰霧,難道是……

琴閣主腦海想到前幾日在海濱城,突然出現的,從他們手中救下龍妖的神秘人。

忽而,

一道晶瑩的白光浮現在眼中,泛著滲人的寒意。

他在幹什麼?

在琴閣主的眼中,那神秘人的指尖出現一道細小的冰凌,馳向這天災般的海嘯,最終浸沒在其中。

旋即,

一抹白霜,泛著冰晶,出現在了千米的海嘯之上,滾動滔滔海水瞬間被凝固,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周圍蔓延。

形成了一座冰山,晶瑩剔透的表面,映照著天上那雷霆撕裂鉛灰雲層的畫面。

“太好了,海嘯被凍住了!”

海嘯之下,

無數的船帆中,還有小鎮上的居民,齊齊驚呼道。

此時那數千米的海嘯已然被凍住,形成了龐然的冰山,綿延數千裡。

只是讓人驚異的是,

天上那細密連綿的萬千銀絲,打落在冰山上,卻並沒有凍住。

但獲救的人們,獲救的喜悅充斥著內心,並未去思考這些問題。

琴閣主靜默在空中,失神地注視著那神秘人,耳畔傳來雷鳴裹挾著雨水的聲音,也未將其喚醒。

檀口輕啟:“好強!”

等等,他好像看我了。

琴閣主注意到那人的目光瞥向自己,明明二人相距千里,可是冥冥中有種感覺告訴她,這個距離很近,近如咫尺。

“你不該來這裡,回去吧!”

這是千里傳音?

耳畔突然傳來聲音,隨後周圍的虛空泛起了熟悉的漣漪,無數道透明的絲線出現,宛若絲綢般密集,短短一瞬間將自己包裹住,消失在了原地。

眼神恍惚,

再次出現時,

依舊是那漫天的雨幕,和那錯落有致的屋舍。

自己站在一處屋簷上,耳畔傳來一道聲音:

“偉大的真龍啊,保佑閣主師父她沒事。”

房屋內,

窗臺上,

雲蓉雙手合十,向著千里冰山的方向,拜去祈禱。

琴閣主不禁感到好笑,身形一閃,便移至身旁,彈了個腦袋瓜子,道:

“你還挺關心我的。”

隨後無視掉雲蓉憤憤的眼神,抬頭,隔著雨幕,重新望向那冰山盡頭上的那一模糊的灰霧身影。

江明屹立在虛空,負手而立,朝著底下那數千米的龍灣之主看去,朗聲道:

“接下來該你了。”

旋即取出一把古琴,盤膝而坐,撫琴。

悠悠的琴聲,嫋嫋響起。

一道朦朧的女子身影緩緩自琴中浮現,只不過女子身影十分虛幻,浩渺如煙,眼眸更是呆滯,似是毫無神智。

江明看著這女子,喃喃道:“這就是夢小姐嗎?”旋即又嘆息一聲,道:“可惜了,只是喚起了這古琴的一縷十分微弱的殘魂罷了。”

微弱到連短暫的神智也喪失了。

不過若真是沒有辦法,他也不會到那北國的皇宮去取這古琴了。

旋即指尖流轉出生死輪迴意,象徵生死的黑白二氣,絲絲縷縷,包裹住孟小姐。

黑白生死太極圖,在孟小姐身後,緩慢運轉,似在逆轉生死。

呆滯的眸中,如清風吹過湖面,清明感湧出。

夢小姐環繞著周圍的場景,似是知曉其意,朝著江明點頭,又指向了江明手中的琴,江明知曉其意,鬆開古琴。

旋即古琴似得到了召喚,向著孟小姐飄去。

孟小姐,撫琴,腦海中劃過點點滴滴,化作熟知的音律,以那熟悉的歌謠,向著周圍傳播,頓時整個龍灣被這曼妙的歌聲包裹。

撫平著龍灣無論是人還是妖不安的心緒。

吼——

龍吟震震,空氣泛起漣漪。

那原本已經失控的龍灣之主,好似重新活了過來,被黑色覆蓋的龍目,逐漸褪去,最初那熾陽的金色徹底綻放。

龍八呆呆地看著上方那撫琴的女子。

女子也靜靜地望著她。

雨幕繼續下著,一人一妖,也互相對視著。

二者似是無法說話,亦或是不願說話。

有時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也是最好的分別離。

江明也不不打擾他們,

因為這一人一妖,即將要消失了,只是因為執念多活了許久罷了。

江明的生死輪迴蓮,雖然奇妙,但也遠達不到將其復活的程度。

嗯……至少殘缺的靈魂達不到。

江明眼角的餘光瞥向那千里的冰山,也瞥向了那天穹上那無邊無際的鉛灰雲層,終似覺得這些太過於礙眼。

轟然——

千里的冰山化作了漫天細小的潔白冰屑,鉛灰雲層翻湧,雲卷之後,便是那晴日春光。

俄而,

狂風驟起,

天下起了雪,

狂風捲起這細小的冰屑,化作雪花,如風信子般飄至四方,飛向了千家萬戶。

兩道朦朧的身影也隨之消逝在這海天交際處。

古琴的音律隨著最後一筆落下,彷彿失去了某種神韻,歸落了凡塵,掉落到江明的手中。

江明嘆了一聲,手掌中出現一物。

這是一枚鱗片,真龍的鱗片。

本來覺得這鱗片有些作用,現在看來似乎並沒有作用。

但就在下一瞬,

手中的龍鱗突然間變得滾燙起來,熠熠生輝,江明冥冥中,感知到一股悲傷的心緒自龍鱗中傳來。

而這悲傷的方位,

江明抬頭望去,重瞳穿過虛空,終止來到了那黃沙漫天之地。

這是西西域?

所以這枚龍鱗是龍九的,而非龍八的。

而就在這枚龍鱗滾燙時,那本就消失的殘魂,微微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