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鳳棲

虛空之內，

虛幻寧靜彷彿一直是這裡永恆不變的主題。

吼吼吼——

但此時，

痛苦憤怒的嘶吼長嘯，如向平靜湖面扔下的小石子，掀起了陣陣漣漪，擾亂了這裡的寧靜祥和。

血盆大口中更是不斷傳來模糊不清的聲音：

“在哪裡？······”

聲音雄厚痛苦。

江明盤膝而坐，坐在這數百米的龍妖面前，右手撫臉，打量著眼前的龍妖，很是好奇這頭龍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竟然感染到了黑狐，還是說黑狐娘娘現在就開始佈局龍灣了嗎？

瞪大如銅鈴般的龍瞳，被猙獰的血紅取代，散發著暴虐的氣息，全然是入了魔，周身威風凜凜的龍鱗更是由於被天羅地網的鎖鏈纏繞，留下縱橫交錯的焦黑痕跡。

而原本束縛住龍妖的天羅地網鎖鏈此時更是被金色絲線取代，牢牢實實地將其束縛住。

江明的身軀站在龍妖數百米的身軀面前，很是渺小。

半晌，

一道若有若無的輕嘆聲響起，江明微微輕嘆，眼神微凝，眉宇微皺，道：“那招是什麼來者，讓我好好想想。”

旋即閉眼，陷入了沉思。

“太上臺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真常應物，真常得性······”

伴隨著這篇經文的念動，

江明黑白心湖上，原本平靜、涇渭分明的黑白太極圖，像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牽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旋轉了起來，並且這個速度還在緩緩加速。

一時間，波濤滾滾，最終一道黑白的龍捲旋渦，在湖中央形成。

而這黑白漩渦的正中心，湖水被拍打成細密的水霧，水霧中的黑白二氣受到漩渦的牽引，隨後向正中心聚攏，凝結出一滴晶瑩的，透著黑白二氣的水滴。

太上清明靈臺上，泥丸宮上一種精神的力量受到牽引，與心湖的那滴水珠，順著經脈，緩緩融合在一起。

隨之襲來的，乃是神魂的一陣虛弱。

而這株水滴也順著手臂上經脈，最終流淌到江明的指尖上，並緩緩溢位。

感受到指尖傳來的清涼感，江明緩緩睜開眼，盯著這水珠，旋即指尖輕彈，朝著那龍妖的眉心打去。

滴答——

水滴清脆悅耳的墜地聲驟然響起，

晶瑩的水滴打在眉心的龍鱗上，並未被其阻攔，而是緩緩侵入其中。

此時，

龍妖神魂上的黑狐，似是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般，緊閉的狐眸猛然睜開，周身的蔓延而出的黑氣化作絲線，緊緊連線著龍妖的神魂。

其餘的黑色絲線於黑狐身前，細密交織，來回穿插，最終織就了一張黑色大網，蠱惑人心的不祥力量從中四溢而出。

像是在防備等待著什麼。

滴答——

隨著一聲滴答聲，在這靜謐的神魂空間內響起，一滴晶瑩剔透的虛幻水滴，憑空出現在這神魂空間，並徐徐地靠近這黑色不祥的大網。

此時外界，

吼吼吼！！！

龍妖愈加瘋狂地擺弄著龍軀，想要掙脫著這金色絲線，同時朝著江明張開血盆大口。

對此，

江明輕哼一聲，漠然地看著這頭掙扎的龍妖，指尖微動，流淌而出的金色細線，猛然間，熠熠生輝。

龍妖只覺得周圍傳來磅礴巨力，龍鱗上更是出現凹痕，生命的窒息感傳來，將自己牢牢束縛住。

而此時，

神魂空間內，

隨著這滴水滴與那黑色絲線織就的細密大網，碰撞在一起，頓時黑色細網宛若春日下的雪花般，緩緩消融。

隨後威勢依舊不減向著那黑狐的眉心墜落。

死亡的氣息籠罩心頭，黑狐毫無感情的狐眸中，癲狂的神色瘋狂閃爍，如同死亡前的搏命一擊，周身蔓延出無窮無盡的不祥黑色絲線，形成黑色洪流，向著那滴水陡然轟去。

但依舊無用，

這滴水猶如在這千軍萬馬的黑色洪流中，出入無人之境，所過之處，這連綿不斷的黑色絲線紛紛消融。

甚至連一絲的阻擋都不能。

水滴按照原有的速度，不緊不慢地落在了這黑狐眉心之上。

無形的悽慘哀吼，開始響徹神魂空間，而隨著龍妖神魂上最後一抹黑色的消失，這黑狐也隨之淨化個乾淨。

外界，

暴虐的氣息緩緩消失，猙獰龍目上的猩紅也逐漸褪色，黃金清澈的龍目又重新浮現，只是原本的威風凜凜不復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疲憊、茫然。

但還未等龍妖環視四周，回過神來。

一道冰冷可怕的聲音在其耳畔響起，在這聲音下，死亡的氣息更是蔓延至心底，龍目再次如銅鈴般瞪大。

“說，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

······

塗山，

一棵巨大的樹木，體幹挺拔，高達千米，從地上往上仰視，這棵巨樹更是彷彿直入雲霄，粉紅色的花枝盛開，桃之灼灼，亭亭如蓋。

更是將這裡點綴的美輪美幻。

圓形的城鎮圍繞著這棵巨樹建立，古色古香，繁榮和諧，一切的生靈在此和諧有序。

這裡的一切宛若世外桃源般美好。

叮鈴鈴——

苦情樹下，

綠油油的草地上，

清脆悅耳的鈴聲突然響起，

一雙赤足突然出現，踏在這柔軟的草地上，腳踝處更是掛著金燦燦的鈴環，隨著赤足輕移，發出清脆悅耳的鈴聲。

來者手持一檀木八角食盒，一襲明黃如雲般的頭髮被紅色絲帶束縛在腦後，折耳的狐耳更是顯示著塗山皇室嫡系，也可以說是苦情樹在世間代表的身份。

來者正是妖界四大妖皇，塗山之王——塗山紅紅。

塗山紅紅，赤紅色的明眸閃爍著複雜的神情，邁著的赤足最終停在了苦情樹底，手指猶猶豫豫地抬起，伴隨著一聲輕嘆，終是按了下去。

旋即苦情樹底，龐大的樹幹下，緩緩露出了一道縫隙，縫隙不大，在這龐大樹幹下並不起眼，僅僅是個可以容納三人並肩進去的小洞。

嘶嘶嘶——

鞭子摔打在空氣上的尖銳破空聲，徐徐傳來，在這靜謐狹小的空間內格外的清晰。

而塗山紅紅望著略微幽暗的洞內，眉宇間閃爍著憂愁，緩緩踏入其中。

但旋即耳畔便傳來了一道嘲諷聲，

“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塗山之主，塗山紅紅嗎？怎麼有閒心情到我這裡來，難不成是為了看我如今的醜態。”

“也是你是勝者，自然是會欣賞我這個敗者的醜態。”

待隨即這道聲音的主人似是看到了什麼，憂憂嘆了一口氣，道：“原來是給我送飯的。”

塗山紅紅望著那樹洞盡頭，發出的熒熒綠光，渲染淡綠的光暈，照亮了這裡，心情凝重，緩緩踏下臺階，向著最盡頭那裡走去。

嘶嘶嘶——

同時耳畔傳來的急嘯破空聲愈發清晰，

塗山紅紅最終停在了一個人的面前，神情恍惚，打量著眼前的鳳棲，也是昔日的塗山之王，她的師父。

一襲如雲般的銀髮灑落，容顏精緻。

只是如今面色憔悴，光滑的手腕處被苦情巨樹細細的枝條鎖住，身後苦情樹的枝條更是按照特定的頻率，隔著銀色衣衫抽打在脊背上。

卻並未有任何傷勢。

塗山紅紅神情恍惚，指尖劃過一道靈光，周圍苦情樹的枝條宛若得到了主人的命令般，緩緩耷拉下來，停下對鳳棲的鞭打。

而鳳棲也順之坐了下來，朝著塗山紅紅，冷諷道：“你還是如此的虛偽，虛偽的讓人作嘔。”

塗山紅紅並未搭理鳳棲，只是默默地彎腰，開啟檀木食盒，食物的香味撲鼻，將食盒內一層層的飯菜取出。

語氣複雜，悠悠響起，道：“你還是堅持原來的想法嗎？”

鳳棲道：“紅紅小姐，你還是什麼都不懂，苦情樹的轉世續緣是為妖而開發的愛情試煉，在這裡付出的是妖，人類不過是因為妖的垂青而得益的陪襯。”

“人類和我們妖不一樣，在短短几十年生命中，他們知道的太少，善變、愚昧、短視、險惡······”

“而且紅紅小姐，你根本就不懂，苦情樹的真面目，那獨屬於苦情樹的陰暗面，你根本就沒有理解真正的苦情樹。”

鳳棲說到這裡，語氣突然變得激動，臉上的神情似是陷入到某種莫名境界，入了神，但旋即又想到了什麼，盯著紅紅，道：“不，你或許明白，只是你不願承認罷了······”

“夠了，鳳棲，你還是執迷不悟。”

塗山紅紅面色陰沉沮喪，打斷了鳳棲的話，拿起旁邊的食盒，轉身離去，邊走邊道：“你說的就是你從圈外帶回來的力量，那股汙染苦情樹的力量。”

“我是不會讓你汙染苦情樹的！”

語氣堅定。

鳳棲默默地看著前方塗山紅紅愈加模糊的背影，久久無言。

此時，

塗山紅紅心情十分沮喪，緊緊握住食盒，腳步沉重，踏在泥濘的土地上，卻不染塵，腦海中不由地回憶起剛才鳳棲的言語，以及那沉醉其中的表情。

心情更加的陰冷，宛若大雪的嚴寒般寒冷。

你變了，

變得截然不同。

腦海中，點點滴滴的畫面開始如走馬觀花般閃爍。

從記事起，鳳棲扮演著母親或是師父，教導著她們術法，照顧著她們生活起居，那時的鳳棲很是溫柔。

自己和妹妹們，也時常一起坐在鳳棲的懷裡，被鳳棲揉著寵溺地揉著腦袋。

遙記當初，自己初學狐念之術，成功地將蘋果削皮，鳳棲的誇讚更是如蜜般甜美著內心。

若是一直如此該多好啊。

塗山紅紅不覺悵然地感慨道。

樹洞外，

細密透明的陽光透著樹隙灑落碎金，帶了溫暖，打在自己臉上，卻拂不去心底的悲傷。

“姐姐，你沒事吧。”

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

塗山紅紅轉頭低頭望去，身旁站著一個小小的身影，一襲碧綠色頭髮及腰，身高勉強達到自己的腰部，翠綠的明眸流露出擔憂和關心，小手抓住自己的衣襟。

塗山紅紅嘴角翹起，心聲一股溫暖，為了不讓小容容擔心，努力做出風輕雲淡的神情，撫摸著塗山容容的頭髮，輕鬆關心道：

“姐姐，沒事的，倒是小容容，塗山這麼多的事都要你處理，不要忙壞了身體。”

塗山容容嘴角流露出笑意，道：“沒事的，姐姐，那些活兒很簡單的，輕輕鬆鬆，容兒處理起來根本就不費勁兒。”

“倒是鳳棲她······”

塗山容容話到這裡，語氣猶豫，下意識扭頭朝著苦情樹望去。

塗山紅紅拉起妹妹的手，緩緩離去，安慰道：“鳳棲，她有一天會回來的。”

叮鈴鈴——

腳踝處的金鈴依舊是那麼清脆悅耳，但此時卻夾雜了絲絲苦澀。

樹洞內，

“總算離開了嗎。”

語氣輕鬆，似是得到了解脫。

鳳棲指尖微動，卻見原本如枷鎖般拷在潔白手腕的苦情樹枝條，頓時如得到命令般，像先前的塗山紅紅那般，緩緩退去。

鳳棲活動著潔白手腕，緩解著疲憊，朝著塗山紅紅離去的方向，語氣悠悠，道：“塗山紅紅，你真的以為你在那場大戰中真的勝了我了嗎？”

“殊不知從一開始你就掉到了我的手掌心裡，笑到最後的一定是我。”

旋即盯著地上的那一盤盤的飯菜。

嗯，似乎都是以前自己愛吃的東西。

倒是可惜了······

鳳棲手掌一揮，周圍的苦情樹枝條，宛若得到命令般，向著這滿是心意的飯菜一揮。

哐當——

玉盤被踢翻在側，飯菜更是灑落。

鳳棲嘴角流露出不屑，旋即盤坐在地上，明眸緊閉，像是在感知什麼。

而此時令人想不到的是，

原本深埋在萬米之下的苦情樹枝幹，竟緩緩向著遠方伸去，伸向那未知之地——自己為塗山紅紅精心準備的禮物。

想到這裡，鳳棲嘴角勾起神秘的弧度，笑語吟吟。

但接著，

鳳棲似是感知到了什麼，面色立刻陰沉了下來，旋即帶著驚異，朝著某個方向，驚異喃喃道：“到底是誰，竟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