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絕對零度

夕陽西下，已是黃昏。

西面恢弘天際的厚重火燒雲，傳來一道極其嘹亮的鳥啼聲，似是遠古的呼喚。

一隻熾金色神鳥，渾身燃燒著烈焰，自西面的黃昏翱翔至這裡。

神鳥長有三足，尾銜三條長達數丈的金色翎羽，栩栩如生，威風凜凜，像極了神話傳說中的三足金烏。

“就是這裡了嗎？”

金色火焰神鳥上方，竟有一個人影屹立在其上，人影俯瞰著這片原始森林中空曠的，裸露的地方。

這人極形似人性，脊背挺拔，身材高大，但最底下的那副雞爪，顯示出了這是一位妖，而且從周身瀰漫而出的磅礴妖力而言，這妖最少是一位大妖，甚至可能是統領一方妖王。

這妖面貌身材魁梧，身披赤紅色披風，眉毛赤紅狹長，尤其是頭頂最中間有著一副茂密的雞冠狀赤紅色頭髮，最為醒目。

只不過除了中間那副茂密的頭髮，其餘兩側均光禿禿的，沒有一絲頭髮，十分光亮。

若是江明在此，定會識得，來者正是位列北山七十二洞主之首——昴日洞主三足金雞。

號稱鐵面無私的北山二把手——北山雞爺。

只是這位雞爺眉頭緊蹙，面色凝重，看著地上那一道貫穿天際所留下的細小劍痕。

隨後，俯下身子，緩緩伸出手掌撫摸，但當距離手掌僅有一寸之地時，一股殘存的鋒利劍意溢位，斬向雞爺手掌。

哼！

雞爺一聲冷哼，熾金色的神光包裹住雞爺手掌，但令雞爺沒想到的是，這殘留的劍意遇到他的九日神光竟不消散，反而反撲了過來，猶如干柴遇到了烈火。

嘭嘭嘭！

雞爺不由地加大妖力，九日神光大盛，這才將這殘留的劍意覆滅。

雞爺思忖良久：“好強大的劍意，這股劍意表明被一抹濃郁的生機包裹，但實際內蘊鋒利的殺機，不可小覷，只是這股劍意聞所未聞，人間界什麼時候出了這等絕世劍仙？”

“雞爺，你可算來了，你可要為小的們做主啊！”

一道道哭爹喊孃的聲音，自遠處茂密的林中，乍然出現。

一個個黑影，正是原本棲息在這裡的一眾妖怪，見到能做主的突然出現，向著這位雞爺哭訴道。

“雞爺，你有所不知，今日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類小孩，那人類小孩欺人太甚，將我們一個個趕出去。”

“對啊，雞爺，今早我還和我媳婦在炕上睡著呢？誰知，那個人類小孩竟直接斬開了我的洞府，拿著一件古怪的法寶衝著我腦門上，問我是想生還是想死。”

“雞爺，我也是，今早上我剛做著飯，突然出現一個人類小孩，一腳踢翻了我的鍋，可憐我辛辛苦苦做的大餐啊···”

“雞爺，我……”

眾妖抹著眼淚，訴說著自己所受的冤屈。

看著眾妖的訴苦，雞爺皺眉，大喝一聲：“安靜！”

眾妖們立刻保持安靜。

“好了，你們一個個跟我說，如有冤屈，我會給你們做主的。”

半響，

雞爺漸漸地理清了事件緣由。

可是思緒理清了之後，雞爺更加不解，面帶懷疑：“你們確定沒糊弄我？區區一個人類小孩就將你們這些妖怪趕走？”

“這道劍痕也是那個人類小孩留下的？”

“對啊，雞爺，千真萬確，小的們，怎敢騙雞爺你呢？小的們還要您替我們做主。”

不是雞爺不相信眾妖，而是這件事實在有些違和常理。

先不說只是一個人類小孩就可以揮出那絕世劍仙的一劍。

而且一個人類，先不說年齡，明明有著遠超眾妖的實力，卻只是將其趕走，並未傷其性命。

等等，這裡的戰鬥痕跡是？

雞爺旋即詢問：“所以這裡剛才是誰在戰鬥。”

這時，眾妖恍然，淚聲俱下：“是虎力兄，那個人類小孩獨獨留下了虎力兄在這裡，揚言要鍛鍊什麼他的小師弟，還說虎力兄作惡多端，該死！”

“可憐的虎力兄啊！慘死在人類之手，也不知妻子是否尚存於世。”

眾妖們抹著眼淚，聲厲悽慘。

雞爺看著這副景象，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虎力模模糊糊的身影，那是一個憨厚妖漢子，可惜就這樣死了。

雞爺不由地狠狠握拳。

“雞爺，懇請你看看我家孩子。”

一道低沉的哀求吼聲自眾妖身後傳來。

眾妖身後，一道身影叼著幼崽，憐惜地望著懷中的幼崽，顫顫巍巍地跑了過來，落日的夕陽餘暉將虎媽媽的身影，拉得格外單薄。

雞爺看著地上溼漉漉可憐兮兮的小老虎幼崽，心生憤慨：此事定要上報帝君，該死的人類，竟然闖入他的地盤，進行殺戮，完全不把他這位昴日洞主放在眼裡。

雞爺伸出手指，抵在幼崽的額頭，熾金色的神光瞬間包裹住老虎幼崽。

半響，

熾金色神光緩緩消散，雞爺內心詫異：這個小老虎體內竟有一股濃濃的生機，不斷溫養著小老虎瘦弱的身體，現在的小老虎可以說是很健康。

只是這股生機為何這麼熟悉，與那道留下來的劍痕很是相似。

只是這人為何這麼作？

雞爺面色沉重，眉頭緊蹙，眉宇間不斷思考。

隨後雞爺在虎媽媽期待地眼神中，緩緩說道：“好了，這個小老虎並無事，反而很是健康，他的體內有一股濃濃的生機湧出，對它大有裨益。”

雞爺又道：“你是如何從逃脫那個人類小孩手中逃脫的，詳細和我說說。”

虎媽媽聽聞自己兒子無事後，激動親暱舔著兒子臉頰的舌頭頓時停住，向著雞爺詳細道來。

半響，

雞爺用不確定的語氣問道：“你是說，那個殺死你丈夫的人類小孩最後放了你？”

說到這裡，虎媽媽的眼中滿是悲恨，跪在地上，道：“是的，雞爺，事實確實是這樣。還望雞爺給我們做主！！！”

身後的眾妖見此也紛紛嚷嚷道：“雞爺，我們殺回去吧，讓人類知道我們的厲害。”

隨後，眾妖更是怒火中燒，頓時同仇敵愾，見到主心骨雞爺到此後，嚷嚷著要殺回去。

他們這群小妖平日裡待在自家的地盤，一向與人類井水不犯河水，可如今人類竟闖進他們的地盤，簡直欺人太甚。

雞爺看著激憤的群妖，以及跪坐在地上的虎媽媽，反而內心愁苦，並非他不願意報仇，而是若要因此為人類開戰的話，反而會死更多的妖。

況且今日這位劍仙遺留下來的劍意之強大，雞爺從御妖時代活到了現在，也未見過。

不過所幸，遠方一道粗獷的聲音傳來。

“報——”

“雞爺，我發現了這個。”

一隻披著鱗甲的小妖，脊背彎曲，像是揹著什麼東西，艱難地朝著這裡走來。

“這是……虎力兄。”

在場的群妖，紛紛瞪大雙眼，向著那小妖脊背之上的東西望去，似是不可置信，道。

寒玉冰棺中，躺著一副鮮血淋漓的屍體，正是虎力，陽光刺透冰棺，虎力的虎毛清晰可見，甚至是死前的慘狀，更是栩栩如生般的被保留下來。

好似是對群妖無能的嘲諷。

虎媽媽頓時撲了過去，眼淚自眸中流落，流落在冰棺上，卻並未被凍結。

群妖更是激憤，一遍又一遍地叫囂著：“雞爺……”

然而雞爺並未理會群妖的，反而注視著那滴落在冰棺上的眼淚，暗道：好厲害的寒氣，內斂而絲毫不溢，恐怕此人的寒氣雖還未達到傳說中的‘絕對零度’，但也所差不遠了。

但吸引住雞爺並不是這恐怖的寒氣，而是冰棺中的那一抹生機。

一個不敢想的想法湧上雞爺腦海。

這虎力恐怕還沒死呢？

……

……

“咦！師兄，你說那隻虎妖還沒死？”

天空蔚藍，一道詫異的聲音，自一道赤紅色的流光乍然響起。

細看之下，那竟是一件類似於馬車的奇怪趕路法寶。

赤紅色的流光內，正是江明和白樓。

此刻白樓嘴巴震驚地久久合不上，朝著江明結結巴巴地道：“可是我親眼看見它被師兄你……”

“看見我賞了他一顆花生米？”江明打斷了白樓的話，道。

“那其實是一顆麻醉彈，只是附帶了些破甲效果。”

“是嗎！”白樓激動地道：“虧我內心還有些愧疚呢？”

白樓只覺得那隻虎妖其實還挺像一個漢子的，雖然種族不同，但白樓還是尊敬的，現在知道虎妖沒死，反而一臉激動。

同時師兄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不少。

不愧是師兄啊！

江明看著白樓激動的神色，嘴角一挑，饒有興致道：“你別高興的太早，那隻虎妖我雖饒了它一命，但還留下了一些驚喜。”

“驚喜？是什麼啊？快說，快說！師兄。”

白樓激動地道。

“驚喜是……”

······

······

此刻，寒玉冰棺包裹著一層濃濃的熾金色神光，神光光芒大放，恐怖的火焰高溫內斂於神光，卻奈何不了這寒玉冰棺絲毫。

“這冰棺竟擋住了雞爺的九日神光！”

雞爺周圍的群妖見此，彷彿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一個個震驚得合不了嘴。

“不可能，肯定是雞爺留手了。”

其中一個小妖立刻反駁道。

“可是雞爺已經站在那裡半天了……”

另一個小妖嘟囔著。

“那是怕傷到裡面的虎力兄，雞爺只是在控制力度而已，你個蠢貨，這都看不明白嗎？”

說著這隻小妖朝著旁邊令剛才說雞爺不行的小妖額頭砸了一拳。

而此時的雞爺聽到身後那一隻小妖為自己的辯解，不由地面色一紅。

實際上他還真得奈何不了這冰棺。

雞爺手掌觸控著冰棺，面色沉重，思忖：看走眼了，這寒氣恐怖至極，已經至臻於極高的境界，甚至是觸控到了一絲‘絕對零度’的威能。

若單論寒氣而言，天下之人少有能及，即便是極北之地天山冰蛾一族的那個老妖婦恐怕都比不過。

此刻的自己還真奈何不得了這口冰棺。

咦！

這是？

冰棺上好似有一行小小的字跡，在九日神光的沖刷下，正模模糊糊地顯示出來，雞爺定眼一看：這虎妖闖我人族疆域，殺一人，現封印一年，已做懲戒，若是再犯，定斬不饒。

雞爺額頭一臉黑線，這個人類真是狂妄，真當我北山無人嗎？

隨後熾金色神光湧現，化作爪子，抓住冰棺，遮蓋其上，省的被小妖們發現。

然後雞爺咳了咳嗓子，以掩飾自己的尷尬，背對著小妖們，道：“好了，這口冰棺我帶走了，另外這件事我會稟告帝君的，還有你們以後誰也不準跑到人間界去，我可不想看見有兄弟死了！”

這句話後半句說出的時候，雞爺眼角的餘光出現熾金色光芒。

凌厲的眼神一時將眾小妖嚇得只哆嗦，他們好久都沒見到雞爺這種眼神了。

眾小妖也明白雞爺這是在保護他們，旋即答應下來：“雞爺，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跑到人間界的。”

得到小妖的保證，

雞爺底下熾金色神鳥乍現，神鳥剛欲翱翔，但隨即雞爺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轉過身來，熾金色火焰化作一隻巨大雞爪，最終落在虎媽媽面前。

“對了，差點忘了，還有你們這對母子也跟著來吧。”

虎媽媽當即感謝，隨後金色巨爪包裹住虎媽媽他們，騰飛駛向星空。

不知不覺，

夜色微黯，蟾月高升。

空中凌冽的北風，吹拂著雞爺的臉頰，卻吹不走雞爺內心的惆悵。

雞爺望著無盡星空，目光復雜，面帶悲傷，今日的事不由得讓雞爺想到一件塵封已久的事。

腦海中，那一道美麗的倩影劃過。

“什麼時候人和妖才可以真正地和平相處啊。”

一道嘆息聲在這雲端的星空格外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