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半年休假的期間，陳志越其實，過得比他過來港島這二十來年任何時候都要累。
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
上電視臺刷臉，寫文章登報，只是明面上的工作。
暗地裡，僅僅北邊，一個月就得去一兩次。
這方面就不方便贅言，離不開與北邊大佬們商談港島未來，以及在楊家、遊家兩位老爺子帶領下——去遊海和逛院咯。
除了這些，陳志越還要徹底讓自己和陳記集團做出切割，陳長官以後就只能是陳長官了。
商業上版圖，食品模組一分為二，一部分是張嘉文接手，主要是即食品工廠，以及牛丸店面；另一部份由藍信一接手，包括陳記食品非即食品工廠以及牛丸店面的一切店鋪。
這裡有一個小道訊息，就是藍信一將手上的攤子，分給頭馬阿鬼，以及耀文，自己跑去暨南大學當政法系補習生。
有人說，信一受到飛機的刺激想要透過讀書改變命運；
也有人說，這是陳志越和張少祖的安排，信一也要走官途了；
更有人說，信一的叔叔藍森，在臨終之前給當年的上司，號稱港島第一間諜曾先生帶了話，請這位歸隱多年的大佬出山幫腔，爭取為藍家鋪條路子……
總之，這些訊息，真真假假，起初，整個港島江湖都在笑話藍信一痴心妄想，出來混的，還真以為能夠祖墳冒青煙啊？
可隨著時間推移，久不露面的藍信一，漸漸被江湖人遺忘了。
直到二十年後，時任的保安司司長，某日清晨路過城寨公園。
不知那位街坊眼花了，還是沒睡醒，居然衝他嗷了一聲龍城第一刀，引得在場晨練的人紛紛大笑。
唯有同樣步入中年，陳記牛丸九龍區域經理的大頭，伸手拍了拍面前男人的肩膀：“人家叫龍城第一刀，和你藍司長有什麼關係？
喂，拜託你快點講回當年陳先生的安排吧！
那會兒風雲變換，我們這幫跟著陳記開飯的人，個個糊里糊塗被公司安排妥當。
現在時間都過去那麼久，我好不容易遇到你這個知情人，說好了，今天你不說個明白，我一定不放你走的。”
“急什麼？今天阿公休假，大把時間呢。
去！煮碗牛丸來吃，阿公吃飽才有力氣和你這個龍套小角色講古。”人到中年，依舊帥到掉渣的藍信一指著大頭笑罵道：“記住！
別搞那些牛血摻豬肉包凍蝦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曹世傑專門做了一批內供的手打牛肉丸。
我要吃那個，多下點南薑末！”
身為陳記外圍的外圍，可依舊透過依附陳記而豐衣足食的大頭，挽起西裝袖子，很快端來一碗熱騰騰的正宗潮汕手打牛肉丸，兩勺南薑末扣在湯麵上，讓人食指大動。
信一抄起湯勺吃了一顆，邊吃邊問：“剛剛說到哪裡了？”
“說到陳先生對食品模組一分為二……”大頭掏出香菸遞上。
信一伸手接過，隨著都彭火機叮的一聲，這位保安局局長，陷入了回憶……
拆了食品版圖，陳志越又在泰哥、平哥這幫華商巨頭的幫助下，將地產獨立出去，拆為李氏地產，胡氏建業。
李文鳳、胡中慧隨後從警隊辭職，成為兩家地產公司的女老闆。
樂惠貞有TAB電視臺，陳志越為了安撫她，將境外幾家真理報都劃入她的名下，履行了二人相識的承諾——新聞女皇！
至於飛機，這小子一直想出來混的願望終於滿足了。
大約在一年後，飛機接信一的位置，成為龍城幫第三任、也是末任龍頭。
當時的接位儀式，打破港島開埠以來一切社團的規模。
不僅有石廳長以內地官方代表在場監理，還有中華武術總會會長張少祖、詠春派掌門兼南方武術總會會長張天志、北方安保局武術總教頭丁虎觀禮；
外加洪興、東英（韓賓接司徒浩南位置之後將東星改名）、和聯勝、三龍會等等本地社團龍頭出席見證。
又過一年，龍城幫宣佈收購環球體育中心，就此改名龍城武術會，將名下所有物業改造為體育中心。
以授武、健體、慈善、六字為宗旨，徹底去社團化，詹家輝（飛機）為首任會長。
隨著龍城幫帶頭改制，已經逐步去黑化的其他幾家社團，也是跟緊步伐，正式在各自龍頭的約束下，踏上這條道路。
警隊方面，李文斌在港島迴歸之後，託病辭職。
可被時任港島首任長官的陳志越駁回，李處長一個月內，連上三封辭職信，陳長官三次皆是駁回。
正當外界都以為二人要上演一出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時候。
得陳長官下令，港島警隊、ICAC、反貪局、內部調查科、外加駐港安全觀察局。
五大部門對港島警隊內部，展開一項名為【以家族為紐扣，實為山頭文化非法牟利】的肅清行動，也就是港民俗稱的百日肅清！
期時，港島警務處長李文斌被迫下野。
同時，大約有50位身處港島警隊中高層的警員被調查，再過半年，連續申請移民不果的前港島警務處長李文斌被批捕……
自此，在港島警隊存在近百年的警隊世家局面徹底消失。
繼任警務處長的林雷蒙，帶領警務處所有高階警務人員當著國旗宣誓……
信一說到這裡，一碗牛肉丸也差不多吃完，可坐在他對面，不知不覺，除了大頭，還多了幾個年輕人。
“咦？你們幾個怎麼也來了？”看著越哥這幾個兒女，藍信一放下湯勺，扭頭看向店外。
只可惜，現象中應該出現的那人沒來，倒是雙鬢髮白的阿鬼，以及拄著柺杖的耀文帶著神燈，並肩站在九龍城寨紀念碑前面。
看三人對著碑文指指點點的樣子，應該是在憶往昔崢嶸歲月了。
“藍叔，我爸和張爺爺在公墓那邊呢。”
“哇，藍叔，你慘咯！剛剛張爺爺沒見到你，他的火氣很大啊，他說飛機叔這個第三任龍頭，都懂得給去世的龍城幫眾燒幾張紙，你這個第二任龍頭居然沒有出現？”
陳家這幾個年輕男女，站在信一面前，人人幸災樂禍。
信一面色一黑：“昨晚打電話給我，說我現在身份特殊，不要陪著他們幾個去墓地的人是他；
今日我聽話沒去，在背後罵我的人，也是他。
都叫他別看《烈火焚身》咯，看了幾十年，一大把年紀還看出那麼大的火氣！
那個漫畫主筆李玄孟也是的，整個港島漫畫書，家家都是每週一刊，就他偏要畫每週三刊，不止卷同行，連這幫鹹溼佬，我看都要被他捲到爆血管了！”
【特別鳴謝本書運營，李玄孟先生】
吐槽歸吐槽，信一還是拉開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大頭，我先走了。下次有空路過九龍，再來和你講古了。”
“喂！不是吧，你吃了我的牛肉丸，現在講古講一半就要走？”大頭笑罵追了出來，順便將幾袋提前裝好的牛肉丸送給外面幾人。
看到信一叼著香菸走出來，阿鬼、耀文和神燈微微低頭，輕聲喊出多年沒叫的兩個字——阿公。
信一笑著揮了揮手，指著三人開來的車子：“你們去和哥哥說，我昨晚十二點，一個人上山給兄弟們上過香了。”
“是。”阿鬼讓出道路，目送信一走到街道對面，開了自己的車子離開。
已是華人商會成員的阿鬼，看著滿臉傷感的耀文和神燈笑道：“怎麼這幅表情？
阿公坐在那個位子，本來就是破格再破格，代表老家對我們這幫龍城舊人的承認和肯定。
現在你們也退出江湖了，應該為他高興才對嘛。”
“鬼叔，這個道理，我們當然知道，可能是年紀上來了，就有點容易懷念過去的日子吧。”神燈笑著回道。
這個時候，耀文突然開口：“有件事，就是我加入組織的申請終於透過了，等這條腿動完手術，我就要忙起來了。”
“啊？”阿鬼和神燈張大嘴巴看著耀文，前者驚喜莫名，後者有點忐忑問道：“大佬，你沒說笑吧？
當初你在港島掃街那麼狠，這麼多年來，港島迴歸那日，被越哥交上去的名單裡面，就你因為哚最響，反而遲遲沒能有個身份……”
“傻的，港島這邊我知名度太高，容易被人舉報投訴，越哥就運作我去其他的地方忙嘛。”耀文一邊說著，一邊掏出金邊眼鏡，帶上之後，果然斯文很多。
神燈還在不解，阿鬼已經好奇問道：“那邊啊？能不能透露一下，具體安排在哪個地方？”
“懷集縣。”耀文微笑報出一個倆人沒有聽過地名。
……
鑽石山金塔墳場。
陳志越和龍捲風並肩而立，前者身穿一套休閒西裝，後者依舊月白長衫。
“真是應了那一句，一將功成萬骨枯啊。”環顧周圍長眠於此的幫眾、熟人、老友，龍捲風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慨。
陳志越抽了一口香菸：“用詞不當！穩住一個港島，哪來的萬骨？
除了我發跡初期，那幾位犧牲的兄弟，躺在這裡的龍城幫眾，十個有九個是壽終正寢，或者死於病亡。”
“今天這不是氣氛到了嘛，我想著此時此景，總得嘆上一聲。我這個人，你是知道的，讀書少，就想到這一句而已。”龍捲風尷尬咳了咳，穩住老帥哥的人設。
陳志越懶得揭穿這個裝逼犯，指著下山的臺階：“香上好，紙燒過，該走了，歐叔他準備好大餐等著我們呢。”
“歐師傅不是很多年沒掌廚了嗎？我聽信一說，他現在勺子都抓不穩了。”
“他教了一個徒弟兼女婿，名叫趙港生。
今日聽說你我回港島，特意交代必須過去試試小趙的手藝。”陳志越一邊走，一邊說道。
龍捲風沉默跟在後面，每次過來港島，他和陳志越都要過來公墓看看老朋友老兄弟。
連續二十來年，其實時間，早就抹平了傷感，剩下的，可能要歸為習慣了。
從山上走到山下，陳志越接到十幾通電話，全是懇請他這位港島迴歸首任長官賞臉赴宴的，他都是推掉了，龍捲風也差不多，也有七八個電話打到他這裡。
頭髮徹底灰中帶白的肥沙，看到二人下來，連忙拉開車門。
陳志越和龍捲風坐進後座，車子緩緩啟動，路上，龍捲風看了一眼陳志越：“我有一個問題，壓在心裡很久，一直想要問你。”
“說咯，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直接講的？”看著窗外風景的陳志越，頭也不回說道。
“當初你任期還剩一年，突然有人檢舉你男女作風問題，透過鑽境外法律的空子，除了太太程小東，居然還偷偷‘合法’迎娶多位夫人。
此舉，有損港島首任長官對外形象，間接導致你放棄運作連任的計劃，並且引咎辭職。
喂，我很想知道，當年這件事，到底實情如何？”龍捲風忍著笑容說來，將陳志越的注意力從窗外拉了回來。
陳志越看了他一眼，伸手拍拍負責開車的肥沙：“喂，聽到沒，該你表現了。”
“哦哦哦。”肥沙得到招呼，連忙降下車速：“哥哥，這個事情我熟，因為，當時就是越哥他叫我去舉報他自己的。”
龍捲風面露果然，指著陳志越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以你當時在港島黑白紅灰各界的威望，再加上老家對你的態度。
既然北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頂著壓力抬你上去那個位子，就不該有人出來檢舉你後院的事情。
我那時候就在懷疑，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不怕死的，傻乎乎跳出來咬你。
家裡邊，直接按下去處理了，也不可能會爆雷出來。
原來，最終還是你黑心越在自導自演。”
掏出一包華子，陳志越塞回衣兜，起身從肥沙襯衣上袋，掏出一包價格不高的好彩。
微笑拆開包裝，陳志越敲出一根遞給龍捲風，另外一根塞進自己嘴裡點上：“做人做官都是一樣，要知進退。
家裡那麼多個女人，就算有袁老當年出的損招擋一擋，北邊看在我勞苦功高的份上給點面子，可我總不能真的視作坦然。
港島首任長官，我陳志越也算載入史冊了，提前一年主動找理由退，留點香火情給兒孫們，不是更好，是不是啊？”
（全書完）
PS：多謝大家一直以來的陪伴，明日再寫個完本感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