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同志回到家,進了客廳便瞅見了張晚風的留言。

拿起一看,“嗬!還真去北影廠改稿去了,這確實比老子強。”看到最後“喲”了一聲,立馬放下留言,開啟櫥櫃,果然有一包小中華,手一摸,臉瞬間垮掉,僅僅幾十秒他的情緒就經歷了一次大起大落。

“這小王八蛋,逗我玩呢。”

手一抖,抖出了兩根,臉色稍稍好點,“還算有良心,可惜不多。”

掏出一根聞了聞,“也沒什麼特別的啊!咋就能賣六毛多呢。”點著,咂摸咂摸味,“這煙抽著是比自己抽的前進好。”

沒抽兩下就燒到了菸蒂的部位,老張同志又化身吐槽狂人:“好是好,就是不禁抽。”

過了過煙癮,老張同志趕緊打掃戰場,拿著剩下的煙進了張晚風的房間,放進了他的抽屜裡。

他們家就這個抽屜杜嵐不會碰,說什麼要尊重隱私,老張同志對這個特別反感。

這個家媳婦有個人隱私,兒子也有個人隱私,就他沒有,抽個煙都被管著。

煙藏好後,老張同志找了把剪刀,把留言裡關於煙的那段給剪了,省得被媳婦看見,還以為他要挾兒子給他買的煙。

要是真要挾了他也無話可說,但事實上卻是兒子心甘情願拿來孝敬自己的。

不對,明明就給了自己兩根,他卻寫成一包,這小王八蛋分明是要栽贓陷害他老子啊!

等老張同志處理好,就到院裡給花澆水,沒多大會兒,杜嵐就到家了。

老張同志把灑水壺一放,跟在杜嵐身後道:“咱們少爺去北影廠改稿了。”

“哦,前陣子他不就說過了這事,有說去幾天?”

“最多十天半個月。”

杜嵐把自己的公文包往桌上一放,看到了張晚風的留言,拿起來掃了兩眼,“這小猴子還知道關心我們倆,沒白養活。”杜嵐露出欣慰的微笑。

老張同志心想這小子要是真關心,就應該給我買一包整的中華,拿兩根加一煙盒算什麼。

杜嵐轉身拿起涼水瓶給自己倒了杯涼白開,喝了一氣。

“你說北影廠那麼多女演員,晚風能不能給咱們找個兒媳婦回來?”

杜嵐眼前一亮,放下手裡的活,“北影廠的李秀明我覺得不錯,模樣標緻,演技也好,年紀也相仿,你覺得呢?”

老張同志立馬搖頭,“人家在津門已經結婚了。”

“她才多大就結婚了。”

“那我怎麼知道,不過大家都這麼說。”

“哦。”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既然有這樣的傳聞,也就不是自家兒媳的最佳人選。

“我看《海霞》裡那個演彩珠的也不錯。”

杜嵐努力想著演員的樣貌,半響兒後搖搖頭,她覺得這個演員在各方面都不如李秀明。

可惜李結婚了,不然藉著張晚風去北影廠改稿的機會,她肯定要託朋友給兒子做媒。

對了,還有小杜也有物件了,自己覺得不錯的女孩怎麼都是別人家的兒媳婦。

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老張同志道:“要不你給崔嵬導演打個電話,他在北影廠那麼多年,肯定比我們知道的多。”

杜嵐被老張同志說的有點意動,最終還是決定不打這個電話,“多年不走動了,現在突然打電話過去,託他給兒子介紹物件,這讓我怎麼張開嘴。”

崔嵬導演是北影廠“四大帥”之一,這個“帥”不是指人長的帥,是指導演的指揮藝術有帥才。

同時也是北影廠四大創作集體第二集體的領頭羊,代表作品有劇情電影《青春之歌》、《小兵張嘎》、《平原作戰》,戲曲電影《穆桂英大戰洪州》。

兩人就因《穆桂英大戰洪州》這部戲曲電影而相識。

杜嵐是這部片子的藝術指導。

老張同志眉頭一皺,“要不還是把你的學生介紹給晚風,知根知底也不錯。”

“不行,好好人家不找,找什麼唱戲的。”杜嵐從始至終都不同意張晚風找個唱戲的當媳婦,這不是她瞧不起唱戲的,是她太知道這幫人都什麼德性。

想她前些年受的罪,這幫人沒少對她落井下石,這些人中還有不少是她的學生。

她對這些人的品性瞭解極深。

要不是自己解放前的特殊身份,她恐怕已經見馬思想了。

老張同志聽她說完話,不知道還說些啥,便起身出去了。

杜嵐也跟著走出客廳,來到張晚風房間,“怎麼連涼蓆都帶走了。”又開啟衣櫃,“這孩子衣服是一件沒帶。”

朝門外走了幾步,扶著門框喊道:“老張。”

“怎麼了?”老張同志聽到叫他,從躺椅上站起身,快步走了過來。

“這孩子一件衣服沒帶,倒是把涼蓆給帶走了,這能讓人放心,我給他收拾幾件衣服,你啊給他送過去。”

一聽要他給兒子送衣服,老張同志嘆了一口氣道:“你這人就是操不完的心,他都二十五了,帶什麼不帶什麼,他心裡沒數。”

杜嵐瞪了他一眼,轉身往衣櫃的方向走,邊走邊說:“二十五了,也是個糊塗蛋,別人家二十五,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他二十五連個物件都沒有。”

說話間她就從衣櫃裡取了好幾件短袖汗衫,短褲長褲。

媳婦說的對,都二十五了還不結婚,這確實要操心。

杜嵐又接著嘮叨了兩句,“這麼熱的天兒,就是在辦公室坐著,一會兒的功夫就是一身汗,晾乾了,衣服上出現一塊一塊的鹽漬,穿的這麼埋汰,哪個姑娘能看上他。”

“還是你考慮的周全,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你們爺倆兒都是糊塗蛋,等你想到這些,啥都晚了。”

老張同志笑呵呵道:“糊塗好,老古人都說難得糊塗。”

收拾完衣服,杜嵐把刷好的布鞋和回力鞋也給他各裝了兩雙。

回到客廳,又把這陣子收的中秋節禮物,裝了一些。

“還有啥呢?”杜嵐邊在屋裡子轉,邊順手翻找可以給張晚風帶的東西。

七點了才收拾完,衣服鞋子、吃的加在一起裝了一大包。

老張同志看著這麼大一包東西直嘆氣,這苦差事又得他去,受害的為什麼總是我?

暮色照大地,飯也沒吃呢,今晚是送不了。

第二天,老張同志去單位點了卯,又帶著年輕的片警在轄區內轉了一圈,沒有什麼大事。

十點多,他跟劉政委請了假,回家把昨兒杜嵐收拾的那一大包東西給綁在後座上,然後朝著北影廠的位置前進。

到了北影廠,傳達室問他找誰?

“我找來你們廠改稿的張晚風。”

門衛想了一下這個名字好像聽過,“你哪個單位的?”

“安定門派/出/所的,這是我的工作證。”

門衛接過工作證,開啟就見公部證字號太靠前,臉色變的非常鄭重,驗明正身,雙手遞迴,往後退半步,朝老張同志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老前輩好。”

老張同志放下包也鄭重的回了軍禮。

“同志,我能進去了吧!”

“不好意思老前輩,這個我得請示一下,您稍等。”

門衛請老張同志到傳達室坐會兒喝口茶,然後給文學部打了電話,“好,我知道了。”掛掉電話,對老張同志說:“老前輩,您再等會,他們已經派人來接您了。”

“哎呀!就幾步路的事,用不著人來接。”話是這麼說,但他沒有一點起身自己提包進去的意思。

“您不要太在意,這都是應該,您喝茶。”

十分鐘就見梁小聲騎著一輛三輪車過來,“您好老同志,我叫梁曉生,負責張晚風同志改稿期間的工作。本來我們組長要來的,實在是有事走不開,便讓我來接您。”

“哎呀!你們太客氣了,我來就是給晚風送點衣服,勞師動眾了。”老張同志此時覺得倍有面子,兒子在北影廠給他漲臉了,不但他自己有人伺候,他爹來也有專車接。

“都是應該的。”

客套好,梁曉生和門衛合力把包給放到三輪車上,“您跟我走。”

老張同志騎著自己的腳踏車跟在後面,梁曉生化身講解員,老張同志他本人也對拍電影的地方好奇,聽的特別認真,還不停的發問。

當他接收到梁曉生的反饋之後,他一點也不驚訝,老是重複一句話“原來是這樣。”

到了張晚風的住宿樓下,兩人透過一路聊天關係拉近了不少,“張叔,晚風同志就住在這棟樓的304室。”

“這條件也太好了,要是能讓我住這地方,我也能給你們寫劇本。”這個劇組員工宿舍樓可比筒子樓好太多,也就比高幹樓差點。

“那是,您老閱歷豐富,……把一輩子都奉獻給了國家,您老真應該寫一本書。”

“我可以嗎?”老張同志被梁曉生拍了一次,心就飄了。

“當然可以。”梁曉生這屬於捧死人不償命。

他提著包爬了一層樓梯,手就給勒的生疼,準備換個手提。

“這就受不了,當年在戰場上,馬克沁機槍沒了支架,槍管子打的通紅冒煙,我們就用肩抗。”

梁曉生瞬間復活,背起包,一氣爬到了三樓,老張同志在後面露出欣慰的微笑,這孩子是個可造之材。

敲開張晚風的房門。

“爸,您怎麼找這兒來了。”他有點驚訝自家老頭兒會來。

“還不是你來這兒連件換洗的衣服都沒帶,你媽命令我給你送衣服來了。”

趕緊把老張同志請進屋,吹吹風扇。

梁曉生道:“張叔,晚風,你們聊,我去把三輪車還了。”

送走梁曉生。

“沒衣服穿了,我就回家換,帶來帶去忒麻煩。”

老張同志四下張望著這十幾平米的房子,“我也是這麼說的,你媽非要給你送來。”

又小聲補充了一句,“你媽說在電影廠做事,一定要穿的利利索索的,別穿的太埋汰,人家小姑娘都不願瞅你一眼。”

“怎麼還有月餅和點心?”一聽有男女愛情,張晚風趕緊轉移話題。

“你媽怕天太熱,月餅和點心這玩意兒容易壞,就讓我給你拿點來打打牙祭。”

這話說的也太自然了,媽媽的愛過於深沉。

張晚風把包裡面的東西全部都給拿了出來,“我媽真是操碎了心,連襪子都拿了三雙。”

老張同志笑笑,“你媽不光操這個心,來時還讓我轉告你一句話,要是在北影廠不找個媳婦回家,你小子以後就住單位宿舍吧!”

上次催婚才過去幾天,今兒又來,“婚姻是大事,不會我想找就找的,緣分沒到強求不得。”

“少來這一套,我和你媽都是唯物主義者,什麼緣分沒到,你小子都不主動,人家大姑娘還能找上門要和你搞物件,要是真有這種情況,這屬於拐賣。”

“話我帶到了,該怎麼做你自己好好想想。多說一句北影廠可有不少年輕女演員,你小子得把握住機會,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老張同志說完就背對著風扇抽菸。

結婚是要結的,但現在他真的還沒有遇到自己心怡的女生。說什麼北影廠年輕女演員不少,是不少,但都不符合他擇偶標準。

這個時期的北影廠的女演員大多數是大臉盤子,八十年代初大名在外的北影三花的李秀明、張金玲、劉小慶都是這個型別。

文藝圈有一個說法是“上影廠美女如雲,北影廠帥哥林立,八一廠的好演員個個英姿颯爽,長影廠的老戲骨人人演技過硬”。

上影廠的美女說幾個大家耳熟能詳的,有張瑜、龔雪、吳海燕、趙靜等。

北影廠的帥哥可能沒上影廠的美女名氣大,但他們長的是真的俊,像什麼徐展、徐敏、盧君、沈冠初等。

催婚的話題結束,老張同志問了問他的工作,還有人際關係處理的怎麼樣。

“第一天我就尋找到了兩個戰略盟友,小小的北影廠沒人能欺負你兒子。”

張晚風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誰口氣這麼大!”

第一個音出來,張晚風就知道是誰?老周的西南口音過於重,再怎麼遮掩都遮掩不了。

“有客人啊!”老周見屋內還坐著一位跟他歲數差不多的中年男人,略為有點尷尬。

張晚風給兩人互相介紹了一下。

“老哥,你這兒子培養的太好了,昨天和晚風第一次見面後,說實話你我未曾謀面,我就已經嫉妒上了你。”

“哎呀!不瞞你說晚風能有今天,全靠他自己。我頂多在他鬆懈的時候拽一下繩子提醒提醒。”

“這說明老哥你找到了把晚風教育成為祖國棟樑的鑰匙。”

兩人互相吹捧個沒完,不過老張同志私心過重,他的吹捧裡經常夾帶一些他的私貨。

過一會兒,老錢也閉關出來,立馬加入他們的吹捧小組,三個人加在一起有一百五十歲,就抽著煙吹了起來。

他們天南海北的聊,老張同志也是神人,跟兩個非常有文化的人聊天,他能讓每一句話都不掉在地上。

聊東北,他就說一些東北少數民族的一些民俗特色。

聊到西南,他就說西南的水果和花卉。

這老頭兒真能侃,印證了一句話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三人聊到吃午飯的時間點,還不捨得散去,老錢讓梁小聲跑去食堂打飯帶回來,再順道出去買點酒菜,他們要和老張同志一醉方休。

還好老張同志還十分理智,知道下午還要上班,不能喝酒,便婉言拒絕了。

老錢和老周:“那咱們就以茶代酒,邊吃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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