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沉。

帝辛確實是被叫醒的。

他看著懷裡清夢軟蜷的小嬌人兒,紅靨桃嬌,櫻唇輕翹,溫軟玉香地枕在他的臂彎裡,一呼一吸都勾得他心尖癢癢,纏著他心魂盪漾……

男人眉宇間帶著幾分剛剛睡醒的慵懶,薄唇噙著饜足,深眸繾綣地看著懷裡的小人兒片刻後,又貪心不足地滾了滾喉結,才依依不捨地放下了睡得正香軟的小狐狸。

帝辛又滾了滾喉結,目光黏在他家小仙女嬌軟動人的玉兔間,不甘又剋制地幽深一嘆,才給她蓋好虎皮被,起身來到了外間。

“寡人已命任何人不許打擾,陵安,你可知罪?”

男人啞聲低沉,冷睨殿中人,帝威如山。

陵安冷汗頓生,神色嚴峻地回稟道,“臣下知罪,若非大事,臣不敢打擾。”

“說。”帝辛走到王席前撩袍而坐,凌目犀利。

“大王,臣意外查探到行宮中有大批逆軍暗結,正按兵不動,不知逆心向何。”

帝辛深眸驟眯,“王宮中?”

忽然,帝辛反應了過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朦朧嫵媚的軟聲盈盈淌來,帝辛暴戾深暗的狹眸驟然一頓,抬頭時已沒了兇殘,看向了門口散披蟬紗寢衣揉眼輕呵欠的人兒。

看到清筱,帝辛頓時沒了方才兇巴巴的樣子,起身把她攬了過來,看著她睡眼惺忪的模樣,不禁無奈,“吵醒你了?”

清筱搖了搖頭,打了個哈欠道,“我做了個夢醒了,剛好聽到你們在說話,興許也是個預兆。大王,這些人按兵不動,應該跟西亳這些刺客不是一夥的,說不定是……”

清筱看了帝辛一眼,沒有說下去。

西亳這些刺客不足為懼,但這些年一直在暗中謀害帝辛的那股勢力,可不容小覷。

“筱筱說得對,”帝辛深眸眯了眯,冷笑一聲,“看來他們也覺得那些刺客能成,想著等寡人死後,再殺出來控制場面,謀定天下。呵,狼子野心!”

清筱想了想,提議道,“這些人難得動一次,他們人多嗎?反正大王已經暗中調動王師來朝,不如大王將計就計,看看究竟是什麼人一直在背後搗鬼?”

帝辛看向了陵安。

陵安沉聲道,“回大王、王妃娘娘,探查到共有四師五陣,三成匿於宮內,七成藏在宮外,於王師帝軍而言不足慮,但平定行宮內亂、誅殺刺客綽綽有餘。”

帝辛不動聲色地把玩著清筱軟乎乎的小手,薄唇淡淡抿起殺伐,“行宮?呵,倒真是個造反謀逆的好地方,確實比王畿好多了。”

*

翌日,清晨薄霧,鵲上枝頭。

王妃娘娘的千筱宮裡傳來一聲破了音的尖叫,隨後一個小內豎連滾帶爬地跑去了王殿。

“大王!大王不好了!王妃娘娘、王妃娘娘被刺殺了!王妃娘娘……薨了!”

王殿內,宿醉方醒的大王聞言怔了怔,隨後赫然大怒,即刻起駕匆匆去了千筱宮,入殿急看他心尖尖上的仙女王妃。

緊接著,千筱宮內殿大門忽然緊閉,反鎖大王與貼身內侍於殿內,殺聲驟起!

殿外王衛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關在了門外,等他們大力破門,就見大王與內侍已被早早藏在內殿中的刺客殺死,王衛急忙入內絞殺刺客,可大王卻已被刺客抹了脖子,早已嚥氣,回天乏術。

大王……遇刺身亡了?!

一時間,整個行宮亂作一團,各方勢力暗流湧動,都在聽著風聲蠢蠢欲動。

不過半天,昨日還宴飲互客的王宮已然風聲鶴唳。

午時,清輝樓旁邊的鶴館,被鐵鏈鎖著一身血汙的賊首被侍衛如死魚般拖上來,扔到殿中。

上首,帝辛慵懶坐於席上,深眸如淵,冷冷睨著殿中之人,他懷裡攬著非要來看一眼的清筱,見她害怕,一邊嫌棄兩句,一邊還是命人弄個麻袋把這賊首罩起來,別嚇著他家小王妃。

“王妃?”

賊首聽到帝辛對身側之人的稱呼,頓時宛如瘋狗般狠狠看向清筱,隨後又癲狂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原來從一開始,我們就殺錯了人!狗昏君,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奸詐!”

帝辛聽著這人對他的謾罵,竟沒有直接暴怒剁了她,大抵是嬌軟在懷,他只噙著不屑冷笑,瞥了她,淡淡反問,“奸詐?呵,從何說起啊?”

清筱聽著男人不緊不慢的反問,不禁側頭看他,見男人墨眸幽深如淵,不見多少怒意,只有盡在掌控的玩味。

這大暴君,不知不覺間越來越有帝王的模樣了呢。

清筱敲了敲嘴角,懶洋洋地倚回了這人懷裡,打哈欠。

她昨晚沒睡好,這會兒還懵懵的。

下面,那賊首正用最憤怒激昂的語氣,歇斯底里地講述著當初帝辛是怎麼率領王師將她滅族的,她又是如何忍辱負重,躲到這西亳來,勾引蠱惑了西亳任為她所用,設下了這一場場驚天謀劃。

從她的講述中,清筱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她感覺這個人有點眼熟了——原來她是灣如的庶妹,那個玉絮身邊的嬤嬤。

準確的說,她應該是玉絮的生母,藉著給灣如當陪嫁的由頭混做嬤嬤,這才得以入宮,謀劃更進一步的事情。

所以灣如才會對庶妹態度奇怪,隱隱帶著些忌憚,她怎能不忌憚?西亳任已經被這賊首蠱惑,整個西亳任府都在這賊首的掌控中。

清筱看著這賊首憤懣激動的模樣,再看看他們與這殿中其他侍衛僕婢冷眼旁觀的模樣,不禁心中輕動。

敗者歇斯底里,勝者談笑風生,不過常事……

她輕輕攥緊了帝辛的手。

帝辛看著懷裡若有所思的小人兒,噙了淡笑,反手就包住了她主動湊過來的小手,深眸暗暗,又起了壞心思。

清筱對上這人眼裡貪心不足的狼光,不禁想到了今早她睡醒時,一睜眼就看到他那饜足慵懶把她圈在懷裡,等著她醒來的樣子。

特別混蛋!

她就不該餵飽他!

哼~

“你在這待著吧,我走了!”清筱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起身要走。

帝辛連忙拉住了她,“你去哪?這外面正亂,你現在可不是小狐狸了,別亂跑。”

男人一邊沉聲說著,一邊隨手讓人把底下那個喋喋不休的聒噪賊首拖了下去。

謀劃了一輩子的人,就在帝王這樣隨意的動作中,將這一輩子的謀劃變成了笑話。

清筱看著被拖下去的那個賊首,輕輕嘆了口氣,卻沒有多說什麼,回頭跟帝辛道,“我讓阿臨趁亂帶著小狐狸去找到了妲回的所在,她果然在美人所那邊混做了個小宮婢,想找機會繼續勾引你呢~”

帝辛無視了她的打趣,蹙眉道,“你找她幹什麼?怎麼沒讓阿臨帶著狐衛直接把她殺了,還留著她做什麼!”

“留著她自然是有用,”清筱陷了梨渦,狡黠一笑,“外面引蛇出洞的事我幫不上忙,你自己盯著。不過咱們王畿裡那個暗處的人,實在太會藏了,我擔心這次一擊不中,他接下來肯定會藏得更深。”

“所以……?”帝辛挑眉,立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要利用妲回?”

清筱點了點頭,“這邊離美人所很近,何況局面再亂一時半會也亂不到美人所這種地方,妲回沒見過我,我卻知道妲回的許多秘密。”

“她一心想在後宮掌權,現在大王忽然駕崩,她這會兒肯定驟失方向,正迷茫著。讓我去激她一下,說不定能引她去見那幕後之人。之前聽他們對話,這個妲回跟那幕後之人肯定關係匪淺,至少不似之前那些人,只能被動聽吩咐。”

帝辛聽她說得有理,也不再阻攔,王宮裡的親衛除了被布在幾個宮中要處外,剩下的都在這附近,美人所確實是安全的。

清筱換上了一身小宮婢的衣裳,很快就混進了美人所,找到了妲回。

一個時辰後,清筱再回到鶴館時,帝辛看到她嬌靨上掛著的兩灣小梨渦,便知今兒她這小嘴沒白叭叭。

*

是夜。

皇宮裡燈火通明。

清筱和帝辛倆人,正在燈下鬥蟈蟈。

這可是清筱傍晚時剛拉著繃了一天臉的某帝,去外面草叢裡抓來的。

從午後到現在,什麼訊息都沒有。

既沒有宮中的訊息,也沒有美人所那邊的訊息。

他們倆都在等訊息。

順便鬥蟈蟈。

很快,鬥蟈蟈是某帝贏了。

但是緊接著來稟說有訊息的,是清筱安排去美人所的人。

“大王,王妃娘娘,妲回動了,一個人悄悄往豐毅殿去了。”

豐毅殿是議事偏殿,現王宮裡所有的諸侯大臣夠得上的都聚在那裡議事。

帝辛挑眉,立即命人把她盯緊了,看她到底密見了誰。

大約半個時辰後,侍者再次回來稟告,帶回了一個帝辛怎麼也想不到的人——妄公。

從他出生起就陪伴在他身邊的長兄,他繼位後一直親密重用的長兄……

帝辛有些不信,他深深蹙了眉,可還不等他開口,就見陵安終於入殿,叩首稟道,

“大王,叛軍有動,按您吩咐緊盯豐毅殿中眾人,傳令的是在豐毅殿的……妄公。”

這下,便由不得帝辛不信了。

他閉了閉眼,沉聲冰冷,“謀逆者,盡誅!”

“諾!”

這夜,西亳王宮裡一片血雨腥風。

王師宮外殺絞平逆,王衛宮中伏圍刺客,血流成河。

翌日一早,旭日東昇時,晨曦重新灑向大地,驅散了一切血夜晦暗。

帝祀三年,妄公謀逆,帝令其五馬分屍,從謀者逾百人,以西伯侯為首,帝賜絞殺獻祭先王,其餘逆眾盡伏誅。

三年冬,帝辛迎天上仙魏氏為王后,入主中宮,次年,帝后得麟子,名狐賜,後又誕三子一女。

帝妃嬪者,尚無記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