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柯樾停下腳步,看著空蕩蕩的院牆,臉色沉鬱。

又讓他們跑了。

連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線索在這裡斷了。

他走到枯井邊,藉著微弱的月光,仔細檢視井沿的暗褐色汙漬。

是血跡,已經乾涸。

看來他們來之前,這裡已經發生過滅口之事。

想從錢松年這裡直接開啟缺口,怕是難了。

必須轉換方向。

“清理現場,我們走。”

“是!”

一行人迅速處理好痕跡,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錢府。

勇國公府,榮安堂。

燭火搖曳,映照著沈韻雪沉靜的側臉。

寶珠低聲彙報了錢府那邊的情況。

行動失敗,人去樓空,還遭遇了伏擊。

沈韻雪聽完,臉上並無多少意外之色。

對方既然敢留下線索,自然也做好了被發現的準備。

錢松年這條線,能查到東西固然好,查不到,也早在預料之中。

高淑婷經營多年,關係網盤根錯節,不會只有一個錢松年。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面前的賬冊上。

那是高淑婷陪嫁產業中,一本關於京郊一家綢緞鋪的賬目。

之前粗略翻看時,只覺賬目清晰,並無不妥。

但此刻細細核對每一筆進出,尤其是幾筆看似尋常、數額卻不小的“損耗”和“採買”,疑點便浮現出來。

這些銀錢的去向,記錄得十分模糊。

其中有一筆標註著“南貨採辦”的支出,收款方的印記,是一個從未見過的花紋樣式。

這花紋,與錢松年府上搜出的某些信箋上的標記,隱約有些相似。

這家鋪子,恐怕不僅僅是做綢緞生意的那麼簡單。

它很可能也是高淑婷轉移和處理不明銀錢的一個窩點,甚至與錢松年有所關聯。

必須查清楚。

偏廳內,容柯哲聽聞大哥在錢府遇襲,線索中斷,心中焦急。

他不能幹等著。

妹妹的仇,他要親手報。

得知沈韻雪又從賬目中發現一家可疑的鋪子後,他立刻趕到了榮安堂。

“大嫂!”

他快步走進來,臉上帶著急切。

“錢府那邊既然斷了,這家鋪子,讓我去查!”

他主動請纓,語氣堅決。

不能再讓大哥一個人冒險了。

他也要出一份力,將那些藏在暗處的毒蛇全都揪出來。

他要讓他們知道,他容柯哲,不是以前那個只懂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了。

沈韻雪抬眸看向他。

燈光下,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迷茫和衝動,多了幾分沉穩和決絕。

經歷喪妹之痛,他確實成長了許多。

“你有把握嗎?那裡或許也很危險。”

“大嫂放心,我會小心行事。”

容柯哲拍著胸脯保證。

“我帶上幾個得力的人,扮作普通客人,先進去探探虛實。”

“絕不會打草驚蛇。”

沈韻雪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好,你去吧。”

“鋪子的地址和一些基本情況,寶珠會告訴你。”

“記住,安全第一,若遇危險,立刻撤離。”

“是,大嫂!”

容柯哲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和感激,鄭重應下。

次日,京郊,“錦繡閣”綢緞鋪。

鋪面不大,但地段不錯,來往客人尚可。

一個穿著普通棉布衣衫,面容略顯黝黑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正是喬裝打扮後的容柯哲。

他身後跟著兩個同樣穿著短打扮的隨從,看著像是普通的家丁。

容柯哲裝作隨意地在店內閒逛,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四周。

鋪子裡的夥計很是熱情,上前招呼。

“客官想看點什麼?咱們這兒新到了一批蘇杭的料子,顏色鮮亮得很。”

容柯哲隨口應付著,手指在幾匹綢緞上摸過,心思卻在觀察掌櫃的動靜。

那位坐在櫃檯後,看似在打盹的微胖掌櫃,眼神偶爾掃過店內,透著一股不易察覺的精明和警惕。

這鋪子,果然有問題。

他需要找到更有力的證據。

趁著一個夥計去後堂取貨的空檔,容柯哲目光瞥見了櫃檯下方,一個半掩著的抽屜裡,露出一角賬本。

他心中一動,對身後的一個隨從使了個眼色。

那隨從會意,故意走到一旁,大聲詢問另一匹布料的價格,吸引了掌櫃和另一個夥計的注意。

容柯哲趁機靠近櫃檯,藉著挑選櫃面上小件繡品的動作遮掩,快速將那本賬冊抽出,塞入自己寬大的袖中。

動作一氣呵成,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得手了。

他面上不動聲色,又隨意挑選了兩塊普通的棉布。

“就這兩塊吧,掌櫃的,結賬。”

付了銀子,容柯哲帶著隨從,若無其事地走出了錦繡閣。

回到隱蔽的落腳點,他立刻拿出那本賬冊。

賬冊的封皮很普通,上面只寫著“流水”二字。

他快速翻開。

裡面的記錄果然與鋪面上的生意對不上。

許多條目都用隱晦的代號和暗語記錄,記載著一些不明不白的銀錢往來和貨物交接。

其中頻繁出現幾個標記,與錢松年府上,以及高淑婷陪嫁文書中發現的那個神秘圖騰,隱約有些關聯。

雖然資訊模糊,需要仔細破解。

但這絕對是一個重大突破!

順著這些線索查下去,一定能挖出更多東西。

齊王府。

書房內,青瓷茶盞被狠狠掃落在地,摔得粉碎。

容顯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

山寨那群不識抬舉的東西,竟敢拒絕他!

還說什麼買賣不做了?

簡直是找死!

他容顯給出的橄欖枝,他們也配推開?

看來是京兆府那點小打小鬧,讓他們忘了誰才是真正能決定他們生死的人。

不給他們點厲害嚐嚐,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他眼底戾氣翻湧,殺意畢露。

“來人!”

一名心腹快步入內,垂首聽令。

“傳令下去,讓‘夜鷹’的人動一動。”

“挑一個山寨無關緊要的據點,給本王燒了。”

“人,不必留。”

他要讓周當家知道,拒絕他齊王,是什麼下場。

這點敲打,只是開始。

心腹心中一凜,感受到了主子的怒火。

“是,王爺!”

心腹領命,迅速退下安排。

容顯看著地上的碎片,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周當家,還有容柯樾……

這盤棋,他會慢慢陪他們玩。

黑風山,山寨深處。

曾經作為重要物資中轉和聯絡點的據點,此刻已是一片狼藉。

燒焦的木樑坍塌在地,餘燼中飄散著刺鼻的煙味和淡淡的血腥。

幾名受傷的山匪正在哀嚎,更多的是冰冷的屍體。

周當家站在廢墟前,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山貓站在他身後,低聲彙報著損失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