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犀在眾人的目光中離去,藉著月光,留下一個單薄的背影。

方竹珩來不及攔她,就見她已經走遠了。

心下覺得有什麼東西空了一塊,但是他又抓不住那個線頭,縷不出思緒。

葉靈犀不再管吵嚷的人群,徑直回了自己小屋補覺,心裡盤算著第二天要去縹緲峰一趟。

每個大宗門都會有自己專門的醫修,而縹緲峰就是清淨宗醫修所住之地。

葉靈犀作為一個受傷以後能夠極快自愈的體質,極少來縹緲峰。

平時她每日都圍在師門眾人身邊,對於清淨宗的其他人主打一個不熟。

所以當她站在這裡,周圍的人曬藥的曬藥,練針的練針,沒人理她的時候,她感到一絲迷茫。

她攔住一個端著一笸籮藥路過的小藥童,這小藥童看起來七八歲的樣子,粉粉嫩嫩一個娃娃,身上衣服都是用金線繡的,想來在縹緲峰上十分受寵愛。

“勞駕,小師弟,我覺得體內靈力有些凝滯,該找誰看一下比較好呢?”

那娃娃被她攔得一愣,“小師弟?我?”

葉靈犀被他反問得有些不自信,畢竟有些前輩喜歡維持在年紀更小的模樣,於是她連忙恭敬行了個禮:“抱歉,師兄,還請您指點。”

小童擺了擺手,有人過來將他手裡的東西接走,葉靈犀感嘆,自己果然看走眼了。

他抓起葉靈犀的手腕閉眼號脈。

葉靈犀安靜站著,等待結果。

半晌,他放開手,然後繞著葉靈犀轉圈打量。

“丫頭,你難得來一趟,不如在我們峰上多住些日子吧。”

這話蹊蹺,葉靈犀心中打鼓,難道是自己的傷十分嚴重了?

她正欲開口詢問,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身後傳來:“師尊!葉師妹只是來診病的,你別誆她留下被你研究。”

葉靈犀轉過頭,看到一個眼睛又圓又大的美人,穿著一身粉色衣裙,頭髮用粉色的髮帶紮了兩條粗粗的辮子,掐著腰站在那兒,有點兒眼熟但不多。

她正猶豫該如何打招呼,對方先有了動作,快步跑到她身邊,摟上了她的肩膀:“葉師妹,我還以為這輩子等不到你來我們縹緲峰了呢。”

這話說得直,直得讓葉靈犀不知道怎麼接,畢竟她曾經也這麼自大地以為過。

“我是縹緲峰的大弟子靳羽白,這是我師尊靳無憂,上次小秘境,你救過我一命,還沒來得及謝你。這次就讓我師尊好好給你診一診。”

靳羽白顯然看出了葉靈犀眼中的迷茫,一邊拉著葉靈犀朝屋裡走,一邊自報家門。

葉靈犀仔細回憶,倒是的確在一個秘境中救過一個粉紅色的身影,不過當時她沒來得及看對方的樣子,也沒想過讓對方報答,當時謝禹也受了傷,她管對方要了幾粒丹藥就去找謝禹了。

望月峰上眾人皆是進退有度,最親近之時,也很少如同靳羽白這樣熱情。

她有些招架不住。

“只是小事,師姐不用......”

“哪裡是小事啦,救命之恩誒,得報得報。”

靳羽白轉頭衝著後面喊,“師尊你走快點。”

這時葉靈犀才反應過來,剛才給自己號脈的竟然是縹緲峰峰主靳無憂。

縹緲峰峰主一直是清淨宗的傳奇,據說神龍見首不見尾,很少有人能夠得到他親自診治,本人只在剛當上峰主的那幾年出現過,之後便外出雲遊採藥去了,幾乎不會出現在清淨宗。

難道是他一直維持著孩童模樣,所以沒人將他認出來?

那這算縹緲峰隱秘吧?靳羽白就這樣告訴她了?

靳無憂在他們身後進了屋,坐在主位上。

葉靈犀恭敬見禮:“望月峰弟子葉靈犀,見過靳峰主。”

靳無憂擺了擺手:“怎麼被你那個冰塊師尊和石頭師兄教得這般假道學,隨意一點吧。”

冰塊師尊和石頭師兄?想想玉清真人的拒人千里和方竹珩的一板一眼,確實概括得到位。

靳羽白拉著她坐下。

“靳峰主,我的傷如何?“葉靈犀不想提他們,現在只關心自己。

“你的傷挺嚴重的,等死吧。”靳無憂開口。

葉靈犀騰地一下站起身,驚叫出聲:“什麼?!”

難道她夢中的未來,這麼快就要來了?

那她根本來不及改變!

靳羽白拍拍她的手,不滿地開口:“師尊,葉師妹第一次來,不懂你的幽默,有話直說。”

葉靈犀的心砰砰跳著。

靳無憂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地開口:“我就應該把你送到望月峰學學規矩,免得天天跟我沒大沒小。”

靳羽白吐了吐舌頭,回他一個俏皮的鬼臉。

然後望向葉靈犀:“你這傷確實挺嚴重的,靈脈滯澀,還好你來得早,若是再拖一拖,靈脈徹底死了,你就不用想修煉的事了。按你的體質來說,不該受這麼重的傷,是誰給你傷成這樣的?“

葉靈犀沒有回答,被魔獸傷,又被放血,醒來被玉清真人打了一掌,還捱了十下鞭子,傷成這樣也不奇怪。

不過夢裡她既然還能御劍逃跑,那就說明她的靈脈還在。

按照她本來的性格,玉清真人這一掌和那十下鞭子,本可以不挨,那麼就不會有靈脈徹底死了的危險。

難道,她已經開始改變未來了?

葉靈犀的沉思,落在靳羽白和靳無憂的眼裡,像是受了不能宣之於口的委屈。

自從葉靈犀救過靳羽白之後,他們便明裡暗裡關注著葉靈犀和望月峰,也知道葉靈犀大機率在望月峰上過得並不好。

而且前些日子葉靈犀帶著唐玲瓏從秘境回來就暈了好幾天,剛醒又被罰十鞭夔吾鞭的事,傳得清淨宗人盡皆知,想來這傷跟望月峰的人脫不了關係。

靳羽白憤怒地拍案而起:“太欺負人了!走!去告訴宗主!”

葉靈犀不知道她腦補到了什麼,見她如此憤怒,連忙拉住她。

“那如今我可還有救?”

靳無憂:“有是有,只是缺了最重要的一味藥。赤雪草。”

“赤雪草?!”葉靈犀有些激動,“是對修煉大有裨益的赤雪草?”

靳無憂點了點頭:“沒錯。”

葉靈犀高高懸起的心放下了。

她之前尋到過一株赤雪草,只是讓給了三師兄林毅,因為赤雪草需要煉化服用,所以林毅一直沒有用過,如今她去討回來便可。

畢竟她決意遠離望月峰的人,那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也是應該的吧。

“我們望月峰就有一株赤雪草,只是在其他人手裡,待我去尋來,還麻煩靳峰主幫我配藥。”

葉靈犀行禮告辭,轉身離去。

她一刻也不想等了。

夢中的一切那麼真實,被師兄們圍捕,被師尊關地牢放血,被師弟打散魂魄,所有的一切都彷彿是她剛剛經歷過的。

她現在對活下去的渴望,達到了空前絕後的程度。

既然有救,那便一刻也不要耽擱。

回了望月峰,她直奔三師兄林毅的屋子。

三師兄林毅與她算是身世相似,都是全家被魔族血洗,是玉清真人從死人堆裡刨出來的。

只是不同的是,林毅來自之前的修真界大家族林家,所以他身上不僅揹負著魔族的仇恨,還揹負著振興家族的使命。

因為這一點,他們時常一起修煉,林毅的天賦不如她,所以她有些什麼能夠幫助修煉的東西,都會先讓給他。

葉靈犀自認為與三師兄算得上幾分知己,雖然這個知己在唐玲瓏出現後,也變了。

她拍了拍林毅的門,裡面傳來低沉的聲音:“進。”

葉靈犀推門便進,林毅正盤腿坐在房中修煉。

“三師兄,我有事找你。”

林毅眼都沒睜,吐出一個字:“說。”

或許是他的經歷,整個人看起來悲傷又陰鬱,說話也總是惜字如金。

“我受傷了,需要赤雪草療傷。我之前給你那株赤雪草還在嗎?”

“沒了。”

“沒了?!”

“嗯。”

林毅依舊沒有睜眼。

葉靈犀有些急了:“你不是一直沒用嘛?怎麼會沒了?”

她質問的語氣有些急燥,林毅睜開眼,看了她一眼,吐出一句話,又閉上了眼。

“小師妹生辰,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