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女人有我美嗎?”

“小姝是最美的。”

“有我溫柔嗎?”

“小姝是最溫柔的。”

“有我好嗎?”

“小姝是最好的。”

“有我愛你嗎?”

“小姝是最愛我的。”

“我就知道,誰能和我比呀!”樂正姝遞過去步搖。

那人心領神會,將步搖簪在她的髮髻上,笑得冰霜消融,輕輕咬著耳朵:“小姝……”

“小姝兒,小姝兒,醒來吃飯了,一天沒吃了吧!”

低沉又熟悉的聲音,毫不急躁,溫柔地叫著她。

樂正姝迷濛地睜開眼,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緻不是蕙心閣也不是宜凰宮,模糊的男人模樣也逐漸清晰,是許久不見的爹爹,他還是一如既往,慈愛地對她笑。

啊,這是她重生的第二天了。

“爹爹,好。”樂正姝抱住樂正懷安,流著淚打個哈欠。

樂正懷安拍拍她的頭:“傻瓜還困啊,都睡了一天了,快去吃飯。”

“爹爹背!”樂正姝張開手臂,把樂正懷安弄得哈哈大笑。“好!”

樂正府的人早已見怪不怪,大將軍最疼愛四小姐,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背豆蔻年華的女兒一路也正常得很。

一到堂廳,魏如萱就無奈地嘆氣。“姝兒都幾歲了,馬上要出閣的姑娘,竟然還讓父親背來吃飯。”

樂正懷安把樂正姝背到座位上,自己才入座。“正因為快長大了,才該對背揹我乖女兒呢!”

魏如萱“嘁”了一聲,不再管父女倆,夾起一塊酒燻鴨肉放入口中。“真香!”

樂正衍無心吃飯,筷子把銀碟搗得亂響,叮叮噹噹的。

他今天出門聽戲,聽過了便在戲院旁的小茶肆聽說書,誰知道好巧不巧,竟聽到自己的“英勇事蹟”。

“嘿!”小老兒一拍板,兩手握拳上下一伸,作個打架的姿勢。“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除暴安良樂正衍是也!”

還沒聽結尾,樂正衍便以扇遮臉,踢開了長凳,竄回了家。

等到飯桌上見到樂正姝時,便板起臉來,企圖討個說法。樂正姝丈二摸不著頭腦,才懶得管他,餓了一天,夾起菜就吃。

樂正懷安也給樂正姝夾了一塊鴨肉:“小姝兒也嚐嚐。”

樂正姝剛把鴨肉撕咬下一點,沁人的酒香便盈滿了口腔,濃而不烈的酒香與鴨肉的油香混在一起,越嚼越有味。“嗯,好吃!”

樂正懷安滿意地笑笑:“這皇宮裡新上的菜,我吃著挺好,覺得你也會喜歡,畢竟咱們父女都愛喝酒吃肉!”

樂正姝嘴裡不停,連連點頭。

“但是……”樂正懷安慢慢沉下臉來,“在家裡怎樣喝無所謂,在外面喝醉,你覺得可行嗎?”

樂正姝放下筷子,搖頭。

“爹倒是想有孩子能像爹一樣不拘小節……”樂正懷安瞟了樂正衍一眼,樂正衍也擱下了筷子。“可那孩子若是男子,我就高興咯!”

看到樂正姝一言不發,樂正懷安不禁思考是不是話重了,畢竟他可從來沒否決過乖女兒。

“哈哈哈,爹就說一句,你就不肯吃飯了?”他給樂正姝倒了一杯酒,哈哈大笑。“還喝酒嗎?”

樂正姝仰起頭,給他也倒滿一杯,互相一飲而盡。“喝!”

樂正懷安又把酒杯對著樂正衍,樂正衍回敬,小酌了一口。

“小心點,別喝醉了。”魏如萱嗔怪著,一切如常。

用過膳後,各回各院。樂正姝睡了一天,到晚上自然精神充沛,翻來覆去睡不著,一閉眼就是做的那個夢。與其說夢,倒不如是塵封已久的回憶。

她自從搬到蕙心閣去,就咬牙暗下決心,一定要對他絕情斷義。那些年,他的任何訊息都捂耳過去,蕙心閣的宮人不許提及他,任何關於他的夢都沒有做過。

這個肝腸寸斷的結果,在見了他一眼以後,化作虛影。

“春瀾,你有沒有意中人?”樂正姝躺在床上,讓春瀾躺在小榻上談天。

春瀾驚了一下,紅著臉連連否認。

也是,她自幼在樂正府長大,除了爹爹,哪有能入眼的男人呢。

如今,連個能說說私房話的人也沒有。

恍然間,她想起了一個人。溫柔體貼,提及心上人臉就會泛紅,連她的心上人也被她奪了去。樂正姝搖搖腦袋,她就是有一肚子話,也不會告知她半分!她是何等的尊貴,而那個女人,不過是畢恭畢敬活在她腳下的庶女!

想起她來就火大,非得去挫挫她的銳氣!

樂正姝一掀被,踏著靴子就摔開了門,留下春瀾又驚又懵地穿衣裳。

離華音館還有一點路,古箏靈動飄渺的聲音便傳入她的耳朵,那曲子她無比熟悉,是樂正寧唯一彈給沈朝聽過的。

她不自覺放慢了步伐回憶起曲調,那琴聲應該先是舒緩如意,又如山谷流水一般靈巧活潑,到了中間便是短促果斷、銳氣橫生,如狂風席捲,慢慢地歸於平緩哀傷、如泣如訴……

這曲子叫《破陣曲》,沈朝說的。據說是前朝一位將軍夫人所作,每逢將軍臨陣之前,她總會彈奏《破陣曲》等候他凱旋,曲子本來只有前幾段,可自從將軍戰死沙場後,夫人便於他的衣冠冢前加了結尾,最後隨夫西去。

不知道趙明輝戰死時,樂正寧是不是也在家彈著這首曲子,靜候佳音。

樂正姝走到華音館前,琴聲戛然而止,剩下了結尾。

“怎麼不彈完它?”樂正姝走過去。

樂正寧慌忙起身,帶著丫鬟荷花行禮。她太過動情,在古箏前垂眸,連樂正姝來了都不知道,起身前行又生怕怠慢了她,沒走幾步就重重摔了一跤。

“平地也能摔?”樂正姝衝過去,和荷花把她扶起來。

樂正寧不好意思地笑笑,撫了撫亂了的頭髮:“給四妹行禮。”

“你這禮真大。”

“嘿嘿。”樂正寧羞澀地低下頭,“四妹,你找我有事?”

“沒事,就是很煩你。”樂正姝感覺眼前的女子猛然一震,大大的眼睛直盯著她,湧出來一層水霧,感到失禮或不受控制後又低下了頭。樂正姝勾起她的下巴,“很煩你老是低著頭,你可是樂正府的小姐,成日低著頭,那麼見不得人?”

還不等樂正寧說話,春瀾的大嗓門就開始發作。“啊,小姐,您怎麼到這來了,還穿這麼少,還在欺負三小姐?!”

樂正姝捂住耳朵:“好吵!”

忽然,手被樂正寧拉著,合在她的掌心,輕輕地哈氣。

“你幹什麼?!”樂正姝忙抽回手,用帕子擦了擦。

樂正寧笑道:“四妹,你的手太涼了,去房裡暖和暖和吧。”

“還用你說!”樂正姝瞪了她一眼,三步兩步地坐在床上裹緊杯子。樂正寧也緩緩地坐在床邊,拉住她縮排被子的手,給她捂手。

現在雖說是仲春,卻沒多少溫暖的氣息,屋子都備著厚絨被和炭盆。等樂正姝的手被握得熱乎乎的,樂正寧才縮回了手。

兩個人互相盯著,一句話竟也沒有。

等樂正寧實在困得眼皮直收,樂正姝才帶著春瀾回千瑛閣。

樂正姝還是難以入眠,好不容易,後半夜才睡著。

早上春瀾連叫了她好幾聲,才抓緊著收拾洗漱,趕去堂廳。還好沒誤過請安的時辰,也沒錯過美味的早點。

滿座相諧,真不錯。一切,都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