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薛因也來我這裡學習了兩個月了。這兩個月戰事平平,波瀾不興。除了聽說楊樹的身體狀況不太好,而且不是一般的不好,紅月他們想掩蓋都掩蓋不住了。對於除魔軍來說,這真是一個令人不安的訊息。楊樹戰功赫赫,他的健康影響著整個戰爭的局勢。
我是很想去看看他呀。可是,不要說我進不去他的帳篷,就算進去了,效果也是杯水車薪。他愛喝酒,他不養傷,他不休息,他輕易上戰場。對於一個戰士來說,每一樣都足以致命。紅月說我是他們的希望,看來我這個希望是真的渺茫啊。她說楊樹喜歡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天跟薛因一起出去採藥,走在偏僻清冷的山路上,我突然遠遠地看到楊樹的身影。他坐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似乎沒有看到我們。我心裡一動,——如果楊樹真的喜歡我的話,他看到我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應該會吃醋吧?姑且試他一試。
這樣想著,我停下腳步,對薛因說:你看這裡,居然長了靈芝。
薛因聽我這樣一說,便也停了下來,順著我的目光看到那靈芝,高興地說道:這靈芝看起來不錯,摘回去可以煮好幾次。
我說道:奇怪,我的左手這幾天老是刺痛刺痛的,卻看不出來有什麼。
薛因果然把我的手抓過去仔細瞅瞅,一邊說:哪裡?我幫你看看。可能是根刺在裡面,我幫你找找。
我“嗯”了一聲。
我說著抬頭想看看楊樹是不是有看到這一幕,看看他臉上是什麼表情。可是那塊石頭上空空的,一個人影也沒有,難道我想他想瘋了,出現幻覺了?真是浪費演技。我想著,把手抽回來,說:不疼了,好像已經好了。
薛因道:那好吧。如果還疼,我再幫你看。
薛因真是一個暖心的男孩,我在心裡默默地對他說:我沒有惡意,希望你不要怪我。
以後再去採藥也見不到楊樹了。我走到哪兒都見不到他,想要試下都沒機會。我想來想去,看來唯一的機會就是在操練場看到他了。
這天薛因看著也有點無聊,我便跟他說:我們一起去操練場看他們訓練吧?感興趣嗎?
薛因是個男孩,一聽我這樣說果然感興趣,答道:我早就想去了,可惜他們不讓我靠近。
我說:有我呢。沒問題的。
薛因於是興致勃勃地跟我一起去看看。我們來到操練場,我四顧左右的看看,果然看到楊樹,他正在示範一些打鬥的動作,並沒有注意到我。那麼,我們就先轉一圈,讓他看到我們。我帶著薛因前後左右的稍稍轉了一圈,雖然不算很靠近,但楊樹這麼眼尖,應該看到了吧?我不太確定。管他的,試看看。
我跟薛因說:我剛才是不是踩到小石頭了,腳扭了。
薛因馬上貼心的說道:那裡有塊石頭,先去坐在那裡,我扶你過去。
說完他扶著我走過去坐下。
我剛要裝模做樣的取下鞋子,突然聽見操練場那邊一陣驚呼:陽領軍!….
我一驚,什麼回事?順著聲音抬眼望去,楊樹捂著胸口,微微向前傾立,低著頭。他那麼皮實的人,這應該是傷得不輕。我看見與他對打的那個學員手足無措,一臉惶恐。下面的其他學員則目光齊聚高臺,一片吃驚。
只見楊樹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繼續,自己先走了。青田跟上去想要關心他,也被楊樹拒絕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十分寂寥,步履有點不穩,想起來他們的談論,說,陽領軍現在狀態不好,突然感覺心痛了起來。
這邊薛因問我道:哪裡扭了給我看看?
我心不在焉的答道:應該沒大問題。休息下可以走回去。
我再也沒去操練場了。看到楊樹這個樣子,我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還不如不見。可是,有時候很奇怪,你想見一個人的時候,常常見不到,你不想見一個人的時候,反而可以見到。這天我跟薛因一起去送一些做好的藥材,剛進到藥房,我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楊樹來這裡做什麼?看到他站的位置,手的方向,我有點明白了——估計哪裡傷了,自己來找點藥。應該傷得挺厲害的,不然他不可能主動來。
我停下腳步,很想上前去問他傷哪裡了。薛因突然開口對我說道:柳西,我上次做了一個香囊放你那兒了,你看見沒,記得看看做得好不好。在這安靜的藥房,薛因的話音隔老遠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的。我心想,說得還真是時候,我都不必費力表演了。不過,我今天不想試了,他來到這裡,夠黯然的了。可是,楊樹似乎聽見了,他正伸手去拿的藥罐子掉落了,我聽見一陣陶瓷破碎的聲音,在這個靜悄悄的藥房,極為刺耳。薛因好意的趕緊跑過去說:沒事的,我來收拾。楊樹的手縮了回去,返身就要離開,突然回頭看了我一眼——以前他每次離開我,從來沒有回頭看過我。這次我看見了他臉上的神情,——憔悴的臉上,一雙暗淡的眼睛閃著憂傷莫名的光,裡面似乎有很多東西裂成了碎片。我感到心痛難忍。
楊樹,我叫他,我本能的追了上去,問道:你哪裡受傷了?
我拉住他,他卻用力把我甩開。我摔倒在地,看著他大步離開了。我摔得還挺厲害的,手臂都青了一大片,黑紫色,一個多月後才完全消散。只是當時,我並不覺得疼。薛因跑過來扶我,問我怎麼摔到了。我說: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
回去的路上,我的手臂疼得厲害,但我的心裡更疼。楊樹是吃醋了嗎?我傷了他的心了?或者,只是我自做多情?
我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得把薛因推掉。哪怕只有一絲絲的可能,我也不要再去傷害他了。他,看起來,就像一座即將倒塌的建築,就像一根就要折斷的殘枝,一抔就要被風吹散的細沙。我是大夫,我能看得出來他的健康狀況。沒錯的。楊樹,我那麼關心你,費盡了心思地愛護你,厚顏無恥地照顧你,你為什麼就不懂得珍惜一下我的勞動成果呢?哪怕你不愛我,拒絕我,排斥我,那麼用力地甩開我,只要你是好好的,我也不會傷心得這麼徹底。
我決定跟紅月說明我的決心,薛因不能再跟著我學了。一定不能。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紅月,她不在。下午我又去找,她也不在。傍晚再去找,她終於在了。紅月看見我,笑盈盈的,問道:柳妹,聽說你今天非得找到我?
我說:紅姐,薛因無論如何我也不教了。
紅月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問道:為什麼?怕傷了師父的心?我聽說你們去操練場了。
我的臉紅了,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們只是去看操練。
紅月笑著說道:我沒說你是去看師父啊。
我一時語塞。
紅月拉起我的手,說道:行吧,我收回薛因。以後方便了,你再教他,或者換種方式。
紅姐今天倒是挺爽快。
紅月接著問我道:柳妹,剛好到飯點了,一起吃飯吧?
我說:紅姐,我吃過了,我現在就回去了,小辛還等著我。
紅月突然輕聲在我耳邊對我說道:柳妹,對不起,委屈你一下。
我詫異的問她:什麼意思?
突然我感覺一陣暈眩,睜不開眼睛,四周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