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玖和林琅趕去嬡虞房中時,見嬤嬤跌坐在地上身子不住打著顫,而嬡虞仍睡在榻上緊緊合著眼,如熟睡沒有二別。

只是當林琅走進她時,耳畔卻聽不見她的呼吸聲。一星半點微弱的呼吸聲也沒有。

林琅腦中有驚雷乍響聲傳來,她輕輕推了推嬡虞,喚著她的名字:“嬡虞,起身了,可不能貪睡。額娘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糕點,你嘗一嘗。”

佩玖見狀已經忍不住紅了眼眶,嬡虞唇鼻下溢位的血液泛著淡淡的黑色,已經凝固在了臉上。身子也已經涼透了,哪裡還有半分活人的模樣?

她見林琅將嬡虞抱在了懷中,連忙上前雙膝砸地跪下,哭道:“娘娘,公主她......娘娘快放下公主吧!”

明明昨日大夥兒還給她過了生辰,明明昨日她的笑聲還蕩在自己的耳畔,她怎能相信自己的女兒就這般莫名其妙的去了?

林琅並沒有哭,她只是將嬡虞緊緊擁在懷中,像她只是睡著了一般,口中輕輕哼著哄慰孩子的歌謠。

眼見自己是勸不住了,佩玖只得命人去將胤禛尋來。

後來胤禛、子青帶了一眾太醫入了永壽宮時,林琅扔抱著嬡虞不肯撒手。

嬡虞的面頰貼著林琅的胸口,已然染了林琅一身的血汙。

胤禛心中自也是痛苦萬分,他極力隱忍著,上前搭了林琅的肩一把,道:“將嬡虞放下,讓太醫瞧一瞧吧。”

“對,對!”林琅眼中閃過一絲希翼的星芒,連忙將嬡虞平放在榻上,而後催促著太醫道:“去瞧瞧公主怎麼了,去開了藥來給公主吃著。”

哪裡還用太醫去看呢......即便是沒有醫術的尋常宮人,一眼也能分辨出來嬡虞已經回天乏術了。

只有林琅還盼著,盼著太醫能說出一句林琅無事,只是睡去了罷了。

可既定已成的事實是不會隨著林琅在內心求遍漫天神佛的祝禱而改變的。太醫探脈須臾,撤了手端直跪在地上,悲愴欲絕道:“皇上,熹妃娘娘!三公主她薨了......”

“你胡說!”林琅一把推開了太醫,上前護著身子已經有些僵硬的嬡虞:“她昨兒還嚷嚷著要本宮陪她睡覺呢,你怎能告訴本宮她薨了?定是你這庸醫無能!去,再去尋了旁人來!去將太醫院的院判尋來!快去!”

她幾近瘋魔的叫喊聲將眾人嚇得不輕,子青背過身去掩面而泣,哭得不能自已。

胤禛則上前將林琅擁入懷中,任林琅怕打抓撓在他的後背,忍著心底劇烈的痛意道:“魚兒,你別這樣,朕瞧你這般,心裡更是難受。嬡虞她......去了......”

也是因為胤禛的這一句話,徹底破碎了林琅最後一絲幻想,生生將她的思緒拉扯回了現實中。

嗓間一陣苦澀,好似是膽汁灌入了喉頭一般有苦難言。林琅嘴巴微微張合,淚似斷線的珠,無聲哭泣著。

不過片刻,人便暈在了胤禛懷中。

再度醒身時,自己已然躺在了自己寢殿的榻上。佩玖和子青在一旁守著她,而外頭的天,也已經暗了下來。

她有些分不清方才的那一幕是夢還是真,直到看見自己胸口上的血跡時,才明白過來,她的嬡虞,她唯一的女兒,不在了。

子青本倚在暖座上睡著,一個抽搐驟然醒身,見林琅呆呆在榻上坐著,忙慌了將佩玖叫醒,二人圍在林琅榻前,想要勸慰卻不知如何開口。

如此默默良久,還是林琅先開口問道:“孩子呢?”

子青為難道:“三公主的棺槨奉入雨花閣了,你昏身過去後,皇上安頓好你後也哭成了淚人,如今才被皇后迫著回養心殿歇下了。”

林琅點了點頭,目光呆滯問道:“太醫驗過了,嬡虞怎會突然去了?”

佩玖眉頭緊蹙搶了話道:“太醫說三公主是......”

“是驟疾。”子青截斷了佩玖的話,又向她使了個眼色,而後繼續道:“太醫說了,三公主是在夢中去的,沒受什麼罪。”

子青一貫不會說謊,三兩句話說出來林琅已然分辨出來她是在招謊騙自己。

於是抬眉看了佩玖一眼,道:“若要讓我安心,便說實話。”

佩玖也不顧子青攔著,跪在地上便哭出了聲:“三公主可憐,是被人下毒藥死的!”

“佩玖,你......”子青眉目生厲瞪了佩玖一眼,而後細細觀察著林琅臉上表情細微的變化。

出乎意料,她本以為林琅會絕望痛哭,可她並沒有。

她異常的平靜,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

像極了狂風驟雨襲來的前夕,平靜到連波瀾都沒有的海面。

“皇上怎麼說?”

“皇上下旨命人徹查此時,也是皇上命咱們將這事兒瞞著你,就怕你憂極傷身了。”

林琅倒沒再說什麼,只道蠟燭晃眼,讓佩玖一一熄了去,她要好好睡一覺,明日嬡虞喪禮,要好好將孩子送走。

第二日喪禮上,皇后、婉貞與文姜自是瞪著瞧林琅的笑話,可整整一日的喪儀,林琅卻是一滴眼淚都沒落。

好幾次子青哭成了淚人,反倒是林琅去勸她莫要太過悲傷。

婉貞冷笑著與皇后嘀咕了一句:“瞧她那樣,倒是當真看得開。”

皇后唸了聲佛後瞪了婉貞一眼,道:“什麼時候了還說這樣的風涼話,當日三阿哥去了的時候,也沒見熹妃對你冷嘲熱諷的。”

“她嘴上沒說,心裡可樂開花了吧?”婉貞恨恨道:“人在做天在看,報應都候著呢。今兒三公主沒緣由的去了,焉知不是她熹妃的報應?”

二人窸窸窣窣的對話被永壽宮的灑掃婢女倩柳聽去了,回了永壽宮她便將這事兒說給了佩玖聽。

佩玖氣不過想著要去找婉貞理論,卻被林琅攔了下來:“你去找齊妃說什麼?”

“三公主去了,她那張賤嘴還不消停!死了個三阿哥還不夠她長記性的嗎?依奴婢看她的嫌疑最大!那日三公主生辰,她可不就是滿嘴的詛咒之詞嗎?”

林琅道:“嬡虞喪期還未過,別去招惹那些是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