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輝百無聊賴地坐在澡堂子的大廳裡，不自覺地往路上看著。路上行人並不多，偶爾走著一兩個。突然他看見了一個熟人提著一包東西，走著。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又用手使勁揉了揉眼睛，就是她，沒錯，她今天回來了。幾天沒見，人瘦了很多，本來就很纖細，現在看起來更是纖細了。平時穿的大衣，現在看起來大了不只一個號，看起來晃晃蕩蕩的。彷彿一點寒風就可以把她吹倒一樣，沒錯，是前妻，花兒，一週前剛辦理的離婚手續。一週前，還是夫妻，一週後就只能改了稱呼改成前妻，真是造化弄人呀。離婚加上親人去世的雙重打擊，花兒憔悴地太多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直叫人心疼，葉輝不覺鼻子一陣發酸，站起來就要往外走。被丁小明叫住了。“哥，叔讓你等著他，他去拿衣服了，馬上就回來。”
“我那個，嗯，你告訴丁叔，我有點事情，下回，下回再來光顧你的店。”說完，葉輝就踏出了丁小明的澡堂子，小跑著去追花兒去了。
丁小明往外探了探腦袋“兩個人感情這麼好，還離什麼婚，怎麼過不是一輩子呀。我要有這麼漂亮的媳婦，我可不願意離婚。”
他自己的媳婦就揪著他的耳朵說道“怎麼？我不漂亮嗎？”
“漂亮，漂亮。你先把人鬆開，疼，疼，你看都扭紅了吧。”都說撒嬌女人最好命，其實撒嬌男人命更好，丁小明這一撒嬌，小明媳婦聽了，骨頭都酥了。小夫妻打打鬧鬧，這才是婚姻該有的樣子。而不是猜疑與不信任，葉輝就是犯了婚姻的大忌，對自己妻子，不信任，猜忌，結果只能離婚。
這時候丁叔拿衣服回來了，看到葉輝跑遠了。沒有再去追，而是走到櫃檯質問丁小明。
“你怎麼沒有留一留葉輝呢？我都說了回去給他拿衣服去。”
“我留了，他不聽，非要走，可能有急事吧。他好像看到他前妻了。”
“你說這讓我多沒有面子。都說好的事情，我請他洗澡。”
“叔，面子不值錢，你說每次為了你的面子，我已經給好幾個人免費了。”
“……”
“你個小兔崽子，你就是鑽進錢眼裡去了。”說完，丁叔抱著衣服氣呼呼地走了。邊走邊嘟囔“哎，年輕人呀，不太靠譜，髒兮兮的，回家要挨一頓板子了。”
……葉輝追上了花兒，“回來了。”
花兒回頭一看，是他，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繼續往前走。
“我來幫你拿東西。”葉輝奪過去花兒手裡的那包沉甸甸的東西。
“真沉，這是什麼東西。”他問道。
“給兒子買的吃的和學習用品。”
“小孩子老吃零食不好。”
花兒不想回答他的問題。這可能就是所謂的三觀不和吧。反正他一直就是這樣，她給孩子烙一張雞蛋餅，他就要說吃了會上火，每次都這樣說。她給孩子買點零食，他就說吃零食會傷害牙齒……這樣的事情每天都重複，他覺得什麼都是不健康的，不好的，不能吃的。不能玩的，用的，就連有一次她給孩子買了一個可愛的鑰匙扣，鑰匙扣，他就說鑰匙扣有輻射，非要讓她放起來。……
從澡堂子到家的距離並不遠，走了這麼多年，走了這麼多遍，葉輝卻覺得這是走得最長的一次。他甚一直不停地清嗓子，因為他總是想開口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麼，就一直不停地清嗓子。就這樣頭也不抬，一是怕抬頭，別人看到他蓬頭垢面了，怕影響形象。二是，他們離婚的事情村裡已經是沸沸揚揚的。葉輝到現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怕他們離婚的訊息傳出去的。
其實，他們兩個去民政局的那天，有人也去了，不過不是去民政局，而是去民政局旁邊的銀行，存錢去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鄭最嫻，讓鄭最嫻遇上的事情，那還了得。不出半個時辰，就可以從市裡傳到村裡去了。她就那樣看著，葉輝和花兒進去，又看著他們出來，誰也不在理誰。
她就想，來民政局不是結婚，就是離婚的，他們兩個指定就是離婚了。看樣子，謝花兒，給葉輝戴綠帽子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她存完錢，然後回村，先去了一趟，小賣鋪。別人問她，去哪裡了，她就如實說，賣了幾車糧食，掙了幾個錢，存起來去了，存起來，留著給孩子上學用，放銀行安全，放家裡不安全。然後突然清了清嗓子說道“告訴你們一個大訊息。”
別人就抻著頭問“什麼大訊息？”
“就是葉輝和謝花兒兩口子離婚了。”鄭最嫻說道。說得時候，眼睛裡放著光，就好像宣佈一件讓人喜悅的事情一樣。
於是小賣部門口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七嘴八舌了起來。
“哎呀呀，就離婚了？是因為李大海嗎？這可不得了了。”
“那可不，除了他，還能有誰？”
“我一猜，就是那謝花兒，不是什麼善茬，還真和她老公表哥搞一起去了。真是個狐狸精，勾引就勾引吧，還勾引自家親戚。”
“哎呀呀，空穴來風的事情，你們能不能不要傳份和真的一樣呀。”
“怎麼可能有假奧，人家老婆都上門鬧了好幾次了。”
“就是，就是，無風不起浪。”
然後半日以後，村子裡半數人都知道了，葉輝與謝花兒因為謝花兒與葉輝的表哥有染，兩人離婚。
……
葉輝一直低著頭跟著她。花兒在前面走，葉輝在後面跟著。
他們的兒子東東，已經在門口等了好久了。奶奶一直陪著他等著。他一早上起來，先給媽媽打電話，又給爸爸打電話，東東聰明，他覺得他的爸爸媽媽不應該離婚。人小鬼大，他不希望他們離婚。他想為自己的未來爭取一下。他不想過沒有媽媽的日子。
奶奶也支援他的想法。問他，你怎麼才能不讓媽媽離開你呢。
“我就哭，不停地哭，媽媽看到我哭，她就心疼，一心疼，她就心軟。就不走了。”
“但願這樣吧。其實你媽媽是一個很好的女人。”
“我知道呀。”
……
“東東，你怎麼在外面，不冷嗎？”花兒老遠就喊他。
他望去，是媽媽。
“媽媽，不冷，你們可回來了，爸爸，你是鑽了雞窩了嗎？亂糟糟的。和小丑一樣的。”
東東看到爸爸媽媽一起回了，心裡，開心極了。其實他沒有深究爸爸為什麼髒兮兮，亂糟糟的。他們能夠一起回來，就說明他們沒有事情。就可以了。
他開開心心地拉著媽媽進屋了，覺得有說不完的話要給媽媽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