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聲──

林不平睜大了眼睛,察覺到靈魂體的他動作自由,一扭頭,朝著離開的路修追過去。

身穿實驗服的青年此時正低頭觀察著培養皿裡面的實驗物件,鳳眸微眯,神色嚴肅,這讓面容俊朗的他,更多了一抹禁慾的味道。

旁邊,有早已經和他熟悉,知道對方面冷心熱的助手開玩笑道。

“路修,你老是拒絕你的小男友,不怕人家到時候一腳踹了你啊?我看人家長得清清秀秀的,也是挺好看的一個小男孩,身邊的追求者肯定不少吧。”

“你雖然條件挺優秀的,但是吧,這樣老是拒絕人家的約會邀請,這也太傷人自尊心了,我說,你得改啊!”

那助手一副情場老手的樣子,搖頭晃腦的提醒,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一臉等著路修主動詢問該如何解決這事的態度。

話音剛落,神色專注的路修動作一僵,下一秒,恢復正常,對著培養皿裡面的小白鼠伸出手,潔白手套勾勒出骨節分明的形態。

那雙手修長,有力,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睛,彷彿天生就能夠做作畫,適合彈奏優雅的樂曲。

可現在,哪隻手只是輕鬆的抓住了小白鼠,而後,將手裡面可憐的小玩意兒移到另外一個更加合適的容器裡面生活。

小白鼠突然高空落地,嘴裡發出吱呀一聲慘叫,卻立刻就安安靜靜的縮在角落,沒敢發出半點和吵鬧有關的動靜。

旁邊的助手看著這本來習以為常的場面,不知為何,突然就有些緊張,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額──你就當我沒說,沒說哈!”

助手挪了挪屁股,乾巴巴的說著,突然有了想要溜的衝動。

“不會的。”

“啊……啊?”

沒想到路修真的會回應他這樣的話題,助手腳步頓住,臉上的表情僵硬住,看起來,有點傻。

簡潔利落的將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完畢,路修把手上的手套脫下,抬眼,鳳眸平靜,沒有任何不悅的情緒,只是認真的,嚴肅的解釋。

“他不會的,我們現在在交往期間,他不會和別人有曖昧,不要對他的品行有誤解。”

助手尷尬了,撓撓頭:“也是哈,我看小林平常都挺乖的,那……是我多嘴了,我去給你泡杯咖啡,通宵熬夜身體也受不住啊。”

“嗯。”路修垂眼,淡淡的回應一句,見對方轉身離開,房間中,沒了助手時不時自娛自樂的嘀咕,突然就安靜得可怕。

男人沒有動作,只是輕撫額頭,將額頭上面的碎髮撩起,露出輪廓分明的整張臉,看起來,沒有了往日裡的禁慾和高高在上,硬朗的五官立體。

此時,那張臉上,劃過了像是遇見了世紀性未解難題般的困惑。

良久,路修有些奇怪,又有些委屈的輕聲重複:“他不會的。”

林不平突然就捂住了臉,他走過去,靜靜的陪在只是回憶的人旁邊。

的確不會,即使身邊的確有更加合適的人窮追不捨,可他卻沒有半點回應,頂多,在看見那人貌似深情的臉時,忍不住回想起路修對自己的拒絕。

再沒有更多。

他的世界除了那場車禍,除了極為優秀,和自己完全不像是一個世界的路修,日子過得平靜如水,沒有太多的波瀾。

只不過……

最後,他承受不住壓力,所以,主動提了分手。

林不平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臉,眼眶突然就有些酸澀,他靠近路修,想要拉一拉對方的手,可手穿透過去,霎時間,地點瞬間變幻。

砰──

刺耳的剎車聲和人群的驚叫聲傳入耳中,林不平一驚,回頭看去,正見到“自己”被人撞飛。

血腥的場面讓他的瞳孔驟然一縮,只覺得心臟也隨之跟著糾緊,彷彿又重回到那段噩夢般的時候。

外人看起來短暫的死亡時間,在他的身上卻被無限的放慢,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那是地獄般的場景。

如今,林不平再次重臨,他的呼吸急促,面色紅的不太正常,眼中,滿是“自己”倒下後,周圍的路人好奇圍觀,卻只是各自拿出手機拍照,沒有一點想要幫忙跡象的畫面。

撞飛他的卡車突然啟動,上面的司機沒有一點下來的打算,快速的扭轉方向盤,逃命一般的飛離。

耳邊,路人的那些閒言碎語在眼前無限的放大,幾乎要充斥整個腦海。

“這小夥子看起來真年輕啊,在這樣的年紀怎麼就遇見了這樣的事情?”

“倒黴唄,唉,那倒黴催的司機真不是東西啊,撞了人也不管,開著車就跑了,肯定要吃牢裡的飯的,真是可惜。”

“哎,大媽,我看你們好像很關心他的樣子,是不是認識啊?現在人都成這樣了,還是趕緊送到醫院吧?啊?”

有一個小夥子突然插嘴,剛才還一臉惋惜的兩個中年婦女,聞言,立刻對視一眼,撇嘴。

“你可別亂說啊,我們可不認識他,這幫人是要出事情的,他倒黴,總不能連累我們吧?”說完,扭著屁股快步離開。

見狀,人群之中發出嘲弄的笑聲,似乎所有人都在關心林不平的安危,又似乎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地上少年的氣息已經在漸漸微弱。

閃光燈拍下少年滿是血汙的臉,拿著手機的路人眉眼間是按捺不住的興奮。

“這個微博發出去,我肯定要火了!”

那些令人寒心的話統統都灌入耳中,猶如冰涼刺骨的寒風,帶著北極圈的冷冽,將身體裡面一腔求生的慾望全部都盡數熄滅。

地上的少年掙扎著抬眼,身體裡血液的流失,讓他的身體變得極為虛弱,恍惚間,從血紅一片的眼中,他看見的人……

面目猙獰,形容醜陋,滿是惡鬼的形象。

生命力隨著血液流散,如同溪水一般的血紅色的液體漸漸流向那些人的腳邊,而後,被他們踩在腳下。

造下罪孽的人尚且不自知,腳下的鞋子慢慢被鮮血染紅,嘴裡仍舊如同看戲一般,為著林不平擔心糾結。

“要不我們報個警吧?只是打個電話而已。”

“打個電話?等會兒要是警察找不到線索,你就得被叫去問話,慘一點的,要是做了好事,被地上的人給訛上了怎麼辦?”

看戲總歸是看戲,沒有人會因為是電視劇裡面的悲情,而伸出自己的援手,因為,他們分得清楚現實的利弊。

林不平焦急在少年的身旁打轉,縱然急切,卻對於眼前的情況沒有任何一點辦法,只能幹看著“自己”的臉色,漸漸的變得蒼白。

再不負活著的時候,那般青春活潑。

見地面上的少年終於嚥了氣,林不平沒再動,只是蹲下身,靜靜的,良久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