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得到訊息,當年救下我的那蘇相,竟然死了。

那時我才發現,原來我救下的竟是殺害蘇相的人的親弟弟。我悔,卻也恨。那一晚我喝得酩酊大醉,只記得迷糊之中似是有人將我帶回了屋中,給我寬衣蓋被。

可我不記得那是何人,醒來之後身側也並沒有人陪伴。

但我知道,這一覺醒來,有些事我必須要去做。

四年,我足足準備了四年。期間我遇到了當年的那個少年,只是他的笑意不再那般輕鬆,眼中也總是帶著哀傷。我知道他在傷心著什麼,可是他似乎並不記得我了。不過這又何妨?只要他還想報仇,我便會一直幫助他的。

但是,為何他還是選擇了原諒?蘇家的命,他不想討了麼?我不明白,阿月告訴我隨它去,可我怎能放了?

他若不討,那我便來討!

大殿之上終還是遇到了他,可是他那種態度...當真讓我火大,蒙了那麼多年的面具,終還是藏不住我心底的恨。

可是,那能喚作為‘恨’麼?或許這麼多年下來,心裡的怨念早就化作了心魔,連我自己都分不清,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了。

可我沒有想要去阻攔那份叫囂,反倒是任由它指使著我的身子,一步步將白玄胤打得節節敗退。我知道,只要白玄胤越處於下風,我心裡的那個聲音便叫的愈發厲害。

‘殺了他’

‘殺了他’!

手中的劍甩了出去,可是刺入的卻是另個人的身子。

看著那人漸漸倒地,我開始慌了。

渾身的血凝滯在那一剎,我哭了,可他卻笑了。

他告訴我,莫哭,自今日起,不要再這般了。

他還說,今生遇到我,已是躲不過。

看著他的雙眸閉上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擁有了一道屬於我自己的光。可如今,這道光,被我親手掐滅了。

我卸掉了面具,露出滿是傷痕的內心。我哭得很大聲,卻隻字也喚不出他的名字。我抱著他的屍首一步步離開了洛陽,城中無人阻攔我。

那一日,洛陽下了一場大雨,一夜未歇。

雨水沖刷著他的面頰,我才發現,他竟是那般的好看。可是,再也不會睜眼對我笑了。

我為他徒手挖了一方小墓,一抔黃土,一片淚。直到最後,滿臉只剩下了雨水,淚,竟是再也找不到了。

我埋了他,為他在墓碑上刻了字。我靠在冰冷的碑上,輕聲呢喃著他的名字。雨水之中,似是有個身影,流連眼前,然後慢慢消散......

之後,我便大病了一場,再醒來時,竟是白了少年頭。

我散掉了所有的手下,給了他們想要的解藥,然後,守著這片山谷,日暮朝夕。

這裡很安靜,沒有獵戶沒有山民。我知道,這一切多虧了蘇家那少年的幫忙,是他派人攔了所有上山的。

一年後,他們上了山,手裡有一罈酒。我知道,他們是過來看他的,我沒有阻攔,只是帶著阿姊進屋敘舊去了。

窗外繁花遍地,那二人似乎也挺想念他,聊了很久才終帶著阿姊離去。

我沒有送他們,而是進了山谷深處。

回來之時,手中多了一束小花。

我將花放到墳前,盤腿靠在墓碑旁。舉了方才那二人留下的杯盞,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

夕陽西斜,山谷間緩緩傳來笛音繚繞,竟是醉了這一片美景。

在這片萬花從中,一襲白頭的少年輕啟長笛。而他的身側,白衣少年輕輕依偎在他的懷中,笑顏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