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帶著部下棄城而逃,姜黎帶著顧笑夭。
看見顧笑夭,那海拿出刀朝著顧笑夭揮去,被姜黎攔下。
那海皺眉,“這個女人既已無用,留著也是浪費,現在就讓我了結了她!”
姜黎搖頭,“將軍,雖然白夕琉今日不管她死活,但白夕琉那一頭白髮做不了假。這個女人在白夕琉心裡,多多少少有些分量。女人和國家,白夕琉選擇了國家。那女人和自己,我很好奇他會選誰。”
顧笑夭站在一旁,像是什麼都沒有聽見一般。
姜黎打量著顧笑夭,覺得顧笑夭的確特別。
她醒來之後,很快便清楚了自己的處境,也不吵,也不鬧,絲毫沒有露出緊張或者害怕的情緒。
城樓之上,顧笑夭衝著白夕琉笑的一幕,盡數落入他眼底。
這般處變不驚的女子,能得白夕琉青睞,似乎很好理解。
“你覺得,他會選你,還是選自己?”姜黎問顧笑夭。
有人發問,顧笑夭便自然作答:“他會選擇我們一起活下去。”
“好大的口氣!”
那海對白夕琉恨到了骨子裡,恨不得立即殺了白夕琉心愛的女人洩憤,若不是姜黎攔著,顧笑夭早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顧笑夭笑了笑,不回話。
姜黎本想和顧笑夭多聊聊,看看這位中域的國師,究竟有多少過人之處,那海開口之後,顧笑夭不願意再多說,讓他感到有些遺憾。
顧笑夭安安靜靜,不爭不吵不鬧,為了不讓自己多受傷害,努力跟著他們趕路,從不抱怨。
……
一群人逃得很快,下一座城池,不在中域的入侵計劃之內。
打仗意味著將士的陣亡,更意味著需要派人進行管理教化,兩國邊境的人接受能力強,接管邊境城池的難度相對而言比較小。
中域意不在入侵,佔領了遂城之後,便停了攻城略地。
白夕琉整頓軍隊,處理遂城的事,遂城的處置告一段落,他受到姜黎來信。
姜黎邀他至三十里外的惠城一聚,意欲何為,並不難猜。
眾人勸他,皆不奏效。
眾人要跟著,他也拒絕了。
“王爺,姜黎一定佈下了天羅地網,您孤身前往,兇險萬分。”
白夕琉將虎符交給苻煜,“戰事已了,我也該功成身退。救我妻子,是我的私事,犯不著興師動眾。”
“王爺……”
“不必多言。”白夕琉打斷苻煜的話,“我意已決,你們好好安頓翼城百姓。”
眾將士跪下,恭送白夕琉離開。
……
姜黎站在城牆之上,等著白夕琉來。
白夕琉來的時間,比他想象中要快許多。
一人一馬,褪去盔甲,一襲白衣,一杆長槍,和他記憶裡二十年前的少年並沒有區別。
最大的區別,大概是華髮變白髮。
姜黎在城頭大喊:“就你一人?”
“就我一人。”白夕琉仰頭看姜黎,卻沒有仰視的意味,反倒是有種他俯視人的氣勢。
姜黎笑道:“算你夠膽!”
“我妻子呢?”
見白夕琉直接點名顧笑夭的身份,姜黎生出一種奇特的感覺。
他這兩日和顧笑夭相處,覺得顧笑夭著實特別,可他突然間醒悟,白夕琉才是世間最特別的男子。
兩個特別的人湊在一起,相愛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
姜黎看著白夕琉,揚起一個笑,“白夕琉,聽聞你為了你妻子一夜白頭。我很好奇,你究竟能為你妻子做到哪一步。”
“你想如何?”
姜黎看向左手邊,不多時,顧笑夭便被帶了出來。
姜黎望向白夕琉,只見白夕琉的目光全落在顧笑夭的身上。
“我沒料到,你竟然會是個痴情種。”姜黎有些感慨。
白夕琉看向姜黎,目光中似有冷箭,“你要我做什麼,快點說,說完我要接我娘子回家。”
姜黎將顧笑夭放在城牆上,對白夕琉說道:“等一會兒,我會將她從牆頭扔下,若你膽子夠大,便接住她。你不接她,她必死無疑。若你接她,她九死一生,但你幾乎沒有存活的可能。我想看看,你願不願意為了她的一線生機,付出自己的性命。”
白夕琉翻身下馬,大步朝前。
顧笑夭坐在城牆上,看著城牆下的白夕琉,有些好笑,“白夕琉,你死了,我活著,你就不怕我耐不住寂寞改嫁?”
“我們都會活著。”
姜黎在一旁看著,坐在城牆上的人怡然自得,晃盪著垂在空中的雙腿,好似等會兒被推下去的人並不是他,而另一人在下面張著雙臂,好似只是在迎接顧笑夭回家一般。
顧笑夭看著白夕琉,“你準備好沒有,你準備好了,我就往下跳嘍。”
“跳吧,我接著你。”
顧笑夭從城牆上墜落,白色的裙襬飛了起來,像是一隻展翅的蝶。
她張開雙臂,想要回到白夕琉的懷抱。
白夕琉的懷抱是她此生的歸宿,是她的心之所繫,是她最後的美夢。
兩人的身體撞在一起,骨頭相撞發出沉悶的聲響,顧笑夭緊緊抱住白夕琉。
白夕琉接住顧笑夭,身體不受控制往後倒,兩人一起倒在地上。
“噗——”
鮮血染紅了白衫,顧笑夭給白夕琉擦臉上的血,“你怎麼這麼傻?”
白夕琉無法回答,顧笑夭整個人都壓在他的身上,體內脾肺俱已碎裂,嘴角溢位鮮血。
他只能用摟在顧笑夭腰上的手,來表達他對顧笑夭的回應。
顧笑夭仍舊笑著,只是眼淚大滴大滴落在白夕琉的臉上,伸手給他擦嘴角的血,“我死了就死了,你還是可以好好活著。”
白夕琉艱難的抬起手,給顧笑夭擦眼淚,“別哭,我就算回京城,也遲早會被那個小屁孩兒弄死,還不如死在你身下,讓你永遠惦記著我。”
顧笑夭又是一口血嘔出,再也無力撐起身體,整個人完完全全壓在白夕琉的身上,“我大概沒機會惦記著你了,我們一起攜手黃泉,下輩子有緣再見。”
兩個白色的人影交疊在一起,像是一朵盛開的白花,鮮血讓這朵白花平添了幾分亮色。
姜黎本想下樓,替自己最值得尊敬又是自己最為憎惡的對手收屍,見遠處有兩人策馬而來,覺得自己多事。
白夕琉這般驚才絕豔的人,怎麼會沒人替他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