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將深知統帥對戰局的影響，徐知周的確戰功赫赫，但從未單獨帶隊證明過自己的領軍才能，統帥邊境十萬大軍，資歷不足以服眾。
一個不能服眾的將帥，對邊境安穩而言，是天大的隱患。
隨白夕琉回朝的沈慶回道：“宸王只是就事論事，何來質疑？西扶國覬覦我中域豐腴之地已久，統帥之人必定對西扶國有充足的瞭解。且徐將軍尚未體現率軍之能，如此大任交於其手，極為不妥。”
文臣武將爭吵不休，白燚只看著白夕琉。
白夕琉上朝不穿朝服，永遠一襲白衣，纖塵不染。
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男人，卻率領十數萬五大三粗的男人，令敵國不敢進犯。
“夠了！”
君王一怒，眾臣寒噤。
只有白夕琉，看著自己年幼的侄子，等著他的決定。
白燚盯著白夕琉的臉，“宸王，朕命你交出虎符！”
白夕琉將虎符自腰間取下，陳公公匆匆下來，雙手接過。
文臣鬆了口氣，武將卻皺緊了眉。
誰也沒有料到，白夕琉如此輕易，便將半塊虎符交了出去。
白燚也沒有料到。
白燚握著剛從白夕琉那裡收回來的虎符，手指摩挲許久，看著群臣，無端生出火氣。
“退朝！”
……
治國八年，白燚已然是一個趨近於成熟的帝王。
顧笑夭已然沒有什麼再能教白燚的，她更多的，是扮演一個傾聽的角色，聽白燚吐槽迂腐的老臣，聽白燚訴說近來的煩擾。
帝王向來孤獨，位高權重，便意味著無人可信。
任何一個靠近他的人，都是因為他盛極的權勢。
白燚不全然信她，卻也對她無所忌諱，政事尚能和她談論，後宮之人更是由她挑選。
他的八歲到十六歲，只有她一直陪在他身邊。
白燚到了羽塵殿，同顧笑夭說了今日朝堂之事。
修長的手指把玩著可以號令數十萬將士的虎符，白燚盯著顧笑夭看，“拋開你和白夕琉的私情，你怎麼看此事？”
“陛下，私交併非私情。”顧笑夭糾正道。
白燚冷嗤了一聲，“究竟是私交還是私情，你心裡有數。”
顧笑夭不再和白燚糾纏她和白夕琉的關係，將話題扯到白燚手中的虎符上，“虎符既然收了，那便是收了。你尋個合適的，把虎符交過去。”
“你也覺得宸王不合適握著虎符？”白燚挑眉。
顧笑夭淡淡道：“宸王去邊疆，結束了西扶國對我中域的侵擾，他自然是最適合掌握虎符的人。”
“那你為何讓我把虎符交給其他人？”
顧笑夭定定看了白燚好一會兒，回答道：“君無戲言。”
哪怕白燚只是為了一時之氣，才將虎符收回，他也不能短時間內再將虎符交於白夕琉之手。
白燚黑眸之中蓄滿怒氣，咬牙切齒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做得不對？”
“陛下有陛下的考量，陛下認為是對的，那便是對的。”
“顧笑夭，你別口是心非了！你就是覺得我冒進，為了收復軍權，尚未找到替代之人，便匆匆收回虎符！”
知曉白燚因為白夕琉回朝而惶恐不安，顧笑夭不計較白燚的歇斯底里，輕聲道：“西扶國民不聊生，暫時不會大規模進犯。前些年宸王在朝中，邊境也很安穩。您不信宸王，總歸不能一直將虎符放在他手裡。早些找個信得過的人接管虎符，也不是什麼錯事。”
“真的？”
見白燚像個尋求認可的小孩子一般，一雙澄澈的眼睛盈滿了無辜，顧笑夭沉聲道：“陛下，有資格評判您功過是非的，唯春秋爾。”
她並不是要將白燚教導成唯她是從的傀儡，她希望白燚成為一個知人善任雄才大略的明君。
白燚盯著顧笑夭的眼睛，沒有從她眼中看見敷衍，才放下心來。
“咳咳……”
“病還沒好？”白燚皺緊眉心。
略微舒適了一點，顧笑夭回道：“謝謝陛下關心，我並無大礙，再休息幾日，便會好了。”
說完話，顧笑夭接過冬晴遞過來的熱茶，潤了潤喉嚨。
白燚看了會兒顧笑夭，沉聲道：“你這幾日，好些休息，朕就不過來打擾你調養身體了。”
“謝陛下體諒。”
……
雲嵐殿。
蘭妃近些時日的日子，極為不好過。
自她將顧笑夭推進池子著了涼之後，給她的月例，給她送來的東西，都越來越少。
她一開始還以為是哪個不懂事的私吞了，後來才知道是陳公公的意思。
陳公公的意思，便是陛下的意思。
“這個狐狸精，也不知道陛下看上了她什麼！”蘭妃惡狠狠的扯著盆栽裡的蘭草，憤憤不平。
丫鬟秋草說道：“娘娘，陛下正在氣頭上，不若您先服個軟，待到陛下移情於您，您再收拾那位也不遲。”
蘭妃不好過，整個雲嵐殿的人都跟著不好過。
以前關係不錯的小姐妹，現在見了她就躲。
這宮裡，個個都是勢利眼，誰得勢，千萬人捧著，誰失勢，便是千萬人躲著。
蘭妃雖然心氣難平，但也知道秋草說的是對的。
入宮至今，她都不曾侍寢。
和羽塵殿那位打好關係，運氣好說不定能得到侍寢的機會，若她運氣再好點，懷上龍子，便能母憑子貴。
蘭妃掐斷蘭草葉子，咬牙道：“本宮能屈能伸，待他朝得勢，再報今日之仇！”
……
蘭妃備上厚禮，帶著秋草去羽塵殿。
羽塵殿只有冬晴夏雪兩人照料顧笑夭的飲食起居，蘭妃領著秋草直往裡走。
走到庭院，蘭妃聽見屋裡傳來的談話聲。
蘭妃拉住秋草，止住腳步。
瞳孔驟然緊縮，蘭妃拉著秋草匆匆離開，就像沒來過一樣。
蘭妃備了熱湯，去找白燚。
暫時不想和蘭妃的家族撕破臉，白燚準了蘭妃來見。
蘭妃照著顧笑夭的樣子，穿了一身素色的長裙，髮釵也挑的樸素的樣式。
蘭妃本就容貌姣好，此番打扮，像極了她的稱號，如同一朵悠悠盛放的空谷幽蘭。
她有一雙和燕清歌相似的桃花眼，只是燕清歌的眉眼十足的妖媚，而她的眼睛天生帶著幾分似有似無的哀愁。
白燚喝了口湯，剛想誇兩句蘭妃的手藝，卻在聽到蘭妃的話後，將熱湯扔在蘭妃身上。
不顧蘭妃疼得嗷嗷直叫，白燚冷聲道：“蘭妃精神錯亂，胡言亂語，自今日起，不得再出雲嵐殿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