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間路清川回來了。
還是頭一次，葉靈兮和路清川單獨一起吃飯。
青姨做了四菜一湯，在家吃飯，氣氛比較溫馨、自然。雖然也了靈兮心裡還是有些緊張。
“青姨的手藝真好，只可惜我現在胃口不佳，只能喝粥。”葉靈兮瞧了瞧桌上這色香味俱全的菜，老老實實的喝自己碗裡的小米粥。
“等你好了，你想吃什麼跟青姨說，都做給你吃。”路清川給葉靈兮加了兩片青菜。
“真的嗎？”
“人名教師從不打誑語。”
“那就先謝謝路老師了。”
“你這兩天跟我說的最多的恐怕就是謝謝兩個字了，你父親對我恩重如山，照顧你是應該的，不必總是這麼客氣。”
“您做我爸爸學生的時候，是他的得意門生吧。剛知道您是他學生的時候，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可能當時年紀小，實在是沒什麼印象了。”
“那時候你還在上小學吧，我倒是有些印象。”路清川眉毛微微一抬，“有一次從你家出來準備回學校，下樓的時候正好看見你放學回家。哭著回來的，說路上有同學欺負你。”
“啊？”葉靈兮慌的一筆。
“我看你哭的挺傷心的，謝老師在忙，我就說我跟你去報仇吧，然後下樓一看，是有個男生搶了你的棒棒糖和髮卡，你才哭的那麼傷心。”
“這……不會吧？我小時候基本不會跟同學打架……”
“嗯，所以是被欺負的那個。”
“您確定沒記錯嗎？我好像並沒有這個印象了。”
“那個男生看我跟你下來，覺得你有靠山了，就乖乖道了歉跑了。”
“您當時威力可真大……”葉靈兮默默低下頭小聲說。
“這是那時候我對你印象最深的一件事。”
“那時候是小屁孩兒和大人的世界，現在我也您那時候的年紀一樣了，想不到您還成了我的老師。”
“是啊，年輕人。”路清川自嘲，“路老師已經是老了。”
“您是學校的招牌老師，怎麼會……老。”謝靈兮出口才覺得話說的有些不合適。
路清川笑了，“我是什麼招牌？”
“優秀教師，最受歡迎的老師……”
“那就好好讀書，別辜負了你們路老師的嘔心瀝血。”
葉靈兮笑著點點頭。
“晚上給你補今天的課。”
葉靈兮手中的勺一頓，“好…謝謝路老師。”
吃過晚飯，路清川帶葉靈兮到書房補課。
路清川的書房很大，一進門便看見了一面牆打造成的書櫃，各式書籍滿滿的整齊的碼放著。
“真壯觀……”
“喜歡什麼書，可以隨便看。”
葉靈兮挑花了眼，更讓她目不暇接的是書櫃裡的各種小擺設，精緻的燭臺，風鈴，異域風情的面具，“這些都是出國帶回來的一些紀念品，也有朋友送的。”路清川看著小姑娘新奇的樣子，突然覺得年輕真好。
“路老師，我以為只有女生會對這些有興趣。”
“你的印象裡是不是男老師的書櫃都應該是整齊碼放的教學類用書，看起來非常一絲不苟的樣子？”
“也……也不是，您的品味很不錯。”葉靈兮由衷的誇了誇他。
“謝謝，喜歡哪個？”
“都很好。”葉靈兮本來想說都喜歡。掃了整個中間的一排，發現角落裡有個馬賽克玻璃花瓶，瓶身上有些舊的劃痕，不知是本身帶的還是歲月的痕跡，倒更顯得精緻與眾不同。
“這個花瓶，很好看。”
路清川臉色的笑容逐漸收起，“很多年前的了。”
路清川說完突然從葉靈兮手裡拿過花瓶，像是端詳一件經年累月的文物。葉靈兮正打算仔細看看花瓶的紋理，路清川突然從她手裡拿過花瓶，嚇了她一跳，她原本正打算問這花瓶的來歷，側過頭看到路老師的眼神裡，竟突然有些悲傷。
路清川帶著些薄涼的悲傷的眼神，葉靈兮是第一次看到。
睹物思人，她一瞬間就想到了這個詞。
花瓶在他手裡輕輕的擦了擦，被放回了原處。
“我想說這個花瓶很漂亮，送這個花瓶的朋友一定也很有品位。”葉靈兮的聲音有些乾澀。
“嗯，是學美術的。”
“哦……”察覺到路清川表情的變化，葉靈兮沒再多問什麼。
如此寶貝的花瓶，應該很不一樣吧。
到了開小灶的時間。
如果校園裡傳開路老師開放單獨授課的訊息，粉絲們一定會蜂擁而至吧。但是此時的葉靈兮，有點兒緊張到大腦缺氧，近距離獨處加上路清川侃侃而談的魅力，說不花痴實在是太違心了。以前沒仔細觀察過，睫毛似乎比想象的更長一點點，原本以為他是單眼皮的，近距離觀察這雙眼睛，竟是個內雙。
很快路清川就覺察到葉靈兮走神了。
單獨授課的好處之一就是，面對面解決講課過程中出現的難題。路清川一個提問，把葉靈兮從神遊中拽回了現實。
而大學數學作為葉靈兮僅有的軟肋，這個問題她並不知道如何作答。
尷尬中，路清川清了清嗓子，“看來我的授課水平還需要有很大提升空間，小班VIP的同學都走神了？”
“線性代數是我的死穴……所以就不知不覺不知道講到哪裡了……對不起，路老師......”葉靈兮紅著臉低下頭。
對著坐的路清川朝葉靈兮跟前探了探，輕敲了下寫字檯，說了句好好聽講便繼續講課。
葉靈兮突然覺察到了路老師朝自己靠近，敏感到他的體溫她一下子能感覺到，腦袋嗡的一下，臉更紅了。
她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清冽的淡男香。和夢裡的不太一樣，更溫柔，含蓄，更直入骨髓。
那根敏感的神經似乎一下被喚醒，著迷的下一瞬強行讓自己保持理智，不可以枉費學霸的美名。
現實很殘酷，胃很應景的抽搐了一下。
路清川再抬頭看到的是葉靈兮已經有些泛白的臉頰。
“你臉色不太好，不舒服還是怎麼了？”路清川停下手中的筆。
“沒事，胃剛才有點彆扭。”
“今天按時吃藥了嗎？”
葉靈兮點點頭。覺察到路清川要再次試探病情，她先緊張了，半開玩笑的說，“已經好很多了，沒事的路老師，可能剛才被您說的，精神緊張才導致的。”
“是我考慮不周，你剛剛好一點，今晚要不先到這兒吧，明天再繼續。”
還沒等葉靈兮回話，一隻溫暖的手伸到她的額頭。
“不發燒，晚上的藥趕緊去吃了，早點去休息吧。課程不用擔心。”
摸頭殺這種絕技要葉靈兮如何抵擋，學霸易做，單相思難藏，簡直太難了。
葉靈兮用低頭收拾自己的書本文具來掩飾臉色一陣紅白紅轉換。
正在葉靈兮有些慌張的時候，電話的微信語音響了，像找到救兵一樣，見是白亮來的語音，趕緊接了。
“白亮哥。”
“已經沒事了，別麻煩你和叔叔阿姨了，都已經好多了。”
路清川似乎從葉靈兮那裡聽過這個名字，而且好像出勤率不低。
“啊，真的不用過來了。”葉靈兮語氣有些著急，路清川似有若無的抬眼看了看她。
“我的意思是我現在在老師家裡，一切都挺好的，白羽應該也都跟你們說了的，我下週就回學校了，已經都好了，真的。”聽到白亮有要過來看她的意思，下意識的語氣急了些。
掛了電話，葉靈兮輕嘆了口氣。
“如果白羽或者你有朋友要來看你，可以來，沒關係。”路清川淡淡的說。
“是白羽的哥哥，自從我家出事以後，他們都挺照顧我的。”
路清川點頭，“是太擔心你了吧，沒關係的可以來看你。”
靈兮嘴角笑著搖搖頭。
“對了路老師，白天的時候我可以來書房，找書看嗎？”
“當然沒問題。剛才不是說了，書隨便看。”
“謝謝路老師的免費知識庫。”
“我在考慮要不要讓你交讀書筆記之類的。”
葉靈兮的笑容掛在臉上還沒褪去，被路清川這句話給定住了。
“開玩笑的，當真了？”路清川看好學生慌了，狡黠一笑。
“您可能不知道，您突然留作業的樣子挺嚇人的。”
“膽子這麼小？我可記得你昨天拒絕人的時候可是十分膽大嚴肅的。”
再被提這件事，葉靈兮依然尷尬，被自己喜歡的人看到拒絕別人拒絕的那麼坦白直接，心裡多少有些彆扭。
“是不是覺得和老師探討這個話題有點兒彆扭？”
何止是老師，是自己喜歡的人啊，葉靈兮笑而不語。
路清川自問自答，“沒關係的，我算是個比較開明的老師，老教授式的禁錮思想在我這裡不存在的，作為比你大十一歲的人，也許還可以你給點兒經驗之談。”
有多開明？開明到我說喜歡你你也會喜歡我嗎？
葉靈兮真想把心裡的話說出來，轉念一想，既然他主動說到這裡了，不如順勢，“那路老師，您現在是已婚狀態還是大齡單身男青年？”
“不要學我，年紀大了就晚了。”
葉靈兮聽出畫外音的意思，有些興奮，原來優秀的路老師還是單身。
“我想起一句我很喜歡的詩，‘比起恍然大悟，懵懂才是恩澤。’”葉靈兮收拾完自己的東西。
“韓國詩人，我也很喜歡。誰都年輕過，誰都會老去，有時候給你們上課就會不自覺地想起自己當學生那會兒的荒唐事兒。”路清川不由自主，自己也不清楚說這話的初衷，因為太不像一個老師和學生的對話。
“路老師這是上課走神了嗎？為什麼我一點都看不出來？”
“都讓你們看出來，我還能當你們老師嗎？”
兩個人從詩歌到調侃，聊了許久。
葉靈兮心裡一直存在的緊張感也隨之逐漸散去，對面坐著的依然是自己喜歡的人，可是聊下來才明白他似乎沒有她想象中那麼不可逾越，其實在聊學業外的電影，讀書愛好類竟有些驚人的相似之處，驚訝之餘多是欣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