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兮推門看見的，竟是坐在沙發上正在看手機的路清川。
四目相對，葉靈兮的心跳毫無防備的加速，如同海浪遇到礁石。
驚慌中，葉靈兮回頭又看了一眼門口人名牌，是陸子文沒錯……
“陸…..路老師好。”葉靈兮報之微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我是來找陸老師，陸子文老師的……”
“他被隔壁蔣老師叫過去了，馬上回來，你先坐吧。”
“哦，謝謝路老師。”
葉靈兮坐到路清川對面，回想前十九年生活裡和所有教過她的老師或是爸媽的同事交流的方式，突然竟連一個話題都難以開口。
找不到沉默的突破口，這完全不是有禮數的好學生葉靈兮的風格……
煎熬了幾秒鐘，路清川開口，“這附近有什麼比較適合你們年輕人的西餐嗎？”
葉靈兮還以為他會開口說關於大學學習的話題，“附近的話，西餐蒹葭還不錯，不算太遠，環境很好。路老師您不是本地人？”她只知道他母親是江島人。
“帝都長大的，在這裡上過大學。很久沒回來了，都不知道現在年輕人喜歡去哪裡了。”
您不也才三十一歲嗎……就把年輕人這個詞用在別人身上了……葉靈兮心裡說。
“不好意思，久等了路老師。”陸子文推門而入。
“陸老師……”您可算回來了，靈兮心裡說。
“靈兮也在啊，正好正好，我來介紹一下。”
“不用介紹了，我們已經認識了。”路清川打斷陸子文。
葉靈兮驚訝，難道他想起來江島的事了……？
“二班我的課代表，上過兩次課了。”
既不是江島，在學校見面的機會除了上課也就沒有其他了，還能想起她是課代表，也算是對她的一個小小的安慰了。
“對對，你不說我都忘了你今年剛好帶他們大二的兩門課。靈兮是你葉老師和章老師的女兒。”
路清川與葉靈兮相對而站，聽到這個訊息，路清川目光一緊，隨之點點頭。“第一次見你就覺得很眼熟，原來是葉老師的女兒，幸會。”路清川伸出右手。骨節分明，修長的一雙手。
上天似乎並不公平，給這個人這麼好的臉，還給了他如此好看的手。
原來，路清川是昔日葉星辰的得意門生。中文系才子，畢業後考取謝菲爾德大學碩博連讀。
“以後還請路老師多多關照。”葉靈兮笑起來，眼睛彎彎的。除了師生兩個人又多了一層聯絡，這使葉靈兮心裡有股幸福感。
“當年路老師可是你爸爸的得意門生，現在更是青年才俊了。能回學校教書，真好啊。”
“如果我爸爸知道，應該也會很欣慰的。”她微微低下頭，眼角依然是彎彎的，面板雪白，帶著一絲微涼。
路清川等葉靈兮再次抬起頭，笑著說，“葉老師桃李天下，我回來繼續他的衣缽。”
提到父母，葉靈兮心裡還是很難過，但聽到路清川的回答，心裡暖暖的。
葉靈兮和陸子文拿了葡萄，路清川也拿了找陸子文要的資料，兩個人一道下樓。
葉靈兮努力回想著爸爸曾經的學生中，路清川的模樣，大抵是因為當時年紀太小，那個時候出現過的大哥哥大姐姐，她現在都記不清了。
“下週會組織你們探訪獨立書店的生存樣本，四組書店，算是第一次小作業。”路清川的聲音把葉靈兮從回憶里拉回來。
“需要課代表提前準備什麼嗎？”
“有個分組名單和分工明細，你們按照班級填好給我就好。”
“好的。”
“週五下午還有課嗎？”
“沒課了。”
“那兩點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吧，幫個忙。”
葉靈兮一頓，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和路清川單獨相處，“好的。”
江島的她，他不記得就不記得吧，反正現在，他們有時間彼此瞭解。
兩點整，葉靈兮準時出現在路清川的辦公室。
路清川說的幫忙，其實是準備平城師範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每年舉辦的青椒論壇相關材料。青椒論壇彙集平城各大高校的各路名師，對熱點新聞學術等問題觀點進行演講、交流討論。
作為聲名鵲起的學校十大名嘴，路清川受邀參加此次演講。
路清川的演講題目和提綱都已就緒，還有一部分具體相關材料和資料沒統計。要葉靈兮過來是幫他這個忙。
葉靈兮在平復了心中亂撞的小鹿後，聽明白了路清川要的重點內容，開始整理。
路清川的辦公室和其他老師的相比沒有什麼不同，桌上的東西不多，大多是參考文獻專業書籍一類的，一臺蘋果膝上型電腦。
整理資料是個繁瑣複雜的活，但並不算太難。葉靈兮著手之後進展速度很快。
辦公室的門半開著，葉靈兮和路清川相對而坐，樓道很安靜。
路清川對著電腦眉頭微蹙，打字速度飛快。葉靈兮除了剛開始的時候偷偷的瞥了他一眼，之後就再沒勇氣正面對視他了。
做到迅速平復緊張心情是一件很困難的事，葉靈兮屬於弱勢，唯一可以解決的辦法就是不去觸碰目前自己心裡那個緊張點。
今天葉靈兮根本沒想到能在辦公樓偶遇路清川，穿的是很隨意的一件黃色T恤配破洞牛仔褲。等遇見了，再去換衣服又顯得太刻意。
是葉星辰的學生，是自己的老師，是江島一起下山的那位先生。
是她，心動的人。
在她生命逝去雙親痛苦的時候，他帶給過她陽光。
和他在一個屋簷下的時光，葉靈兮覺得空氣都是甜味兒的。
生命充滿各種未知的分離，經歷過父母的突然辭世，葉靈兮明白活在當下的意義，並不是什麼都做到最完美，而是在再回想起的時候，因為遵從自己的心意全力過，所以不後悔。
下午四點，兩個小時的時間，葉靈兮完成路清川交給她的任務，把整理好的資料匯總發了郵件。
路清川收到了葉靈兮的郵件有些不明白，明明近在眼前，做完工作卻要用發郵件的方式給他看。
他當然不知道，葉靈兮怕的是如果接近到比現在更近的距離，她的臉應該會像一起牽手下山的時候一樣，紅成番茄，熟的透透的那種。
整理的很認真，有效數字及相關文章重點都羅列的很整齊。
不愧是年級第一名。
“資料整理的不錯，謝謝你。今天晚上有點事兒，改天再請你吃飯吧。”
“路老師，吃飯不用了，您太客氣了。我先回去了。”
“好，下週見。”
“下週見。”
落荒而逃談不上，只是說完“下週見”之後的葉靈兮彷彿卸下了一塊巨大的石頭，整個人都放鬆了。
只是還沒到下週，沒想到葉靈兮晚上又和路清川偶遇了。
墨菲定律在她這裡好像說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