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林明朗照樣起來晚了,三四個鬧鐘被她扔到了牆角,還是李叔堅持不懈地敲門聲才讓她醒過來。

少女應了聲門外的問候,穿著深藍色的睡衣下床,踩著拖鞋不緊不慢的拉開窗簾,閉著眼睛感受了下今天的溫度。

林明朗並沒有因為起晚感到一絲匆忙。

陽光很好,刺眼又溫暖,她感覺穿著那件長到腳脖子的羽絨服出去不太合適,便選了個黑色的大衣,那是她僅存的一件黑色的衣服。

洗漱完,穿好衣服,出門,剛好七點四十五。

這公寓離學校很近,步行五分鐘就到了,所以她不急。

走到昨天的小攤門口,林明朗沒再猶豫,對著門口的大叔說“叔叔,一袋豆漿,一根油條。”

這次她穿的少,帶了手機,還有零錢。

——

林明朗八點準時進的教室,邁進門的那一瞬間,整個四班的人同時45度扭頭,看向她,每個人的神情還不一樣,有的是震驚,有的是不滿,還有的是佩服。

因為林明朗沒來上早讀,短短一箇中午,她在高二年紀迅速走紅。

女生們的課間八卦從明星美容轉到了林明朗是如何蔑視權威的……

——

王鳴手裡拿著個雞蛋灌餅,已經被啃了一半了,風風火火的一步邁兩個臺階,邊走邊吃,還時不時地向後望一下。

等他全部吃完後,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這天天早上躲二中那群人真特麼憋屈。

在樓梯間緩了會,王鳴又給謝浪打了個電話,意料之中的,拒接。

他沒脾氣的收好手機,繼續上樓。

教室在四樓,王鳴走到三樓的時候,前邊那兩個姑娘正在說的很激動。

似乎是在談論昨天轉來的新生。

走在右邊的姑娘神色很是激動“哎!你知道嗎?高二那個新生,昨天轉來的,長得特別漂亮!”

“聽說她今天不還是踩著第一節課鈴聲進來的嗎?”

“對對!聽四班的人說那姑娘簡直淡定的一批,完全忽略上課鈴聲那東西!”

“而且她不僅忽略鈴聲,進教室的時候嘴裡還叼著袋豆漿!!!”

“得虧老狼出差去了,要不然這新生來的第二天就得寫檢討。”

“這肯定的啊!老狼向來是‘男女’通吃啊。”

“但是聽說這個新生長的特別好看,可能看在顏值份上,老狼也會手下留情了。”

王鳴聽到這,默默豎起大拇指。

嗯,不得不說,這姑娘……牛逼。

上午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吃完飯後,下午上課前,王鳴從謝浪抽屜裡拽出本書。

一抬頭,他就看到林明朗拿了瓶黃桃味的酸奶站在旁邊。

那張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王鳴被她盯著看,一時竟有些不自在。

“那個,,我就拿本書,立刻就走。”

“嗯。”

王鳴抱著書坐到自己位置上後,摸了下自己的心臟,然後給謝浪發了條簡訊。

“浪浪,你……什麼時候回來?”

“?”

“你有新同桌了,不好奇嗎??!”

“嗯。”

王鳴盯著螢幕上那個冷淡的嗯,嘆了口氣。

“長的那麼帥,可千萬別真是彎的啊。”

過了沒一會,林明朗扭頭,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看著王鳴,叫了聲“同學”

“啊?”

王鳴下意識收起手機,腰背挺直。

“每天都需要上早讀?”

林明朗本來想問肖遙的,但是她人不在,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對,七點開始,七點半結束。”

“不來得寫檢討嗎?”她繼續問。

“這個……得看運氣。”

王鳴有些如坐針氈,他每回答一次,這姑娘眼裡的情緒就冷一分,怎麼這麼嚇人啊。

“好,謝謝。”

這時候,上課鈴響了。

王鳴鬆了口氣,拍了拍胸脯,然後低頭,搓了搓手,掏出手機開黑。

這個世界對他太殘忍,他要在遊戲裡大殺四方!

李福福穿著黑色的羽絨服,神采飛揚的邁進班級,把教科書放到講臺上,清了清嗓子,笑容滿面的說“同學們!下午好!”

班裡的學生拖著長長的音調,一個個都頂著兩個熊貓眼,耷拉著眼皮看著福福。

明顯是午睡沒醒過來的跡象。

只有林明朗端正的坐著,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貓眼,眨巴的看著講臺。

福福絲毫沒有被這種現狀惹惱,而是依舊揚著語調“這週四是感恩節,大家記得回家後給父母準備點小禮物。”

“好~”

“那我們開始講最後一章內容,月末有一個測試,希望大家好好對待。”

底下又傳來一片唉聲嘆氣的。

“噢,對了”福福剛在黑板上板書了今天要學的內容,就又轉過身子看著林明朗說“明朗進校前參加了個測試,數學成績特別好!從今以後就當我的課代表吧,好嗎?”

自從林明朗問了王鳴後,她一直在寫檢討和上早讀這兩件事之間糾結。

寫檢討,嗯,她可以不過腦子的寫出十來份,不帶重複的,但是一想到她作為一個新生,一來就寫檢討……是不是有些太張揚?

直到班裡的同學又齊刷刷的看向她,連帶著講臺上的李福福也在看她,她才從自己的思緒裡出來,略帶疑惑的看著班主任。

“數學課代表的任務其實很簡單的,就收收作業就好。”福福慈祥地看著她,又重複了次。

“哦,好。”

林明朗垂下眼眸,應了聲。

這個班主任對人太好了,她有些不忍拒絕。

看來以後她得多加兩個鬧鐘了,林明朗不開心的想著。

不過,這學期都過半了……怎麼四班一直沒有數學課代表嗎?

福福得到回應很高興,又開始吧嗒吧嗒的講著書本上的內容。

林明朗盯著講臺上那個來回走的班主任有些出神,她以前的班主任都是每天板著臉,嚴肅的像是在臉上貼了張凶神惡煞的面具,總之,和這個差很多。

而且,嗯,也沒有什麼而且。

這個班主任怎麼就能這麼的……熱情,開朗,活潑?

想不通林明朗也不再多想,低下頭認真的掃了下數學書上的內容,然後抽出一張草稿紙,開啟五三,開始做題。

下課的時候,那張草稿紙上依舊很白,只是多了幾個數字,五三書上第125頁的地方也是白的。

下午放學,福福讓王鳴帶著她去教務處拿套校服,順便把課本也領齊了。

森市一中的格局真的很大,所以她領完校服和課本後,用了近二十分鐘才找到自己的班級。

此時,班裡只有一個人。

一個男生在林明朗的位置上坐著。

林明朗見到自己位置上的陌生人,眼神冷了幾分,眉間緊皺,默不作聲地站到他旁邊,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這男生戴著眼鏡看著挺文藝。

高松感受到一股涼意,抬頭就見了林明朗,他立馬站起來,笑眯眯地說“林同學,還適應我們班級嗎?”

“嗯?”

“我是四班的班長,以後你有什麼事就跟我說,我能幫的都幫。”

“好,謝謝。”

林明朗與人交談的時候就這態度,冷冷的,話少,時常讓人聊不下去。

但這個高松,嗯,是個高手。

他自己一個人嘰裡咕嚕說了一大堆,從隨手扔垃圾要扣分這種小事說到打架曠課要被停課。

完全是廢話。

林明朗冷著臉坐在位置上,沒接一句話。

直到一個女生喊了聲高松的名字,他才停下,隨後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林明朗才走。

站在門邊的那個女生戴著厚厚的黑框眼鏡,厚重的劉海遮住了眼睛,整個人瘦瘦的小小的一隻,看著毫無攻擊型。

林明朗漫不經心的抬頭,和那個女生對視了一眼,隨後垂頭。

她沒在那兩個人身上放太多注意力,專心致志的收拾好桌子後,肖遙剛好回來,然後扔給她一份盒飯。

“多買了份,送你了。”

“謝了。”

林明朗接住,道了聲謝。

許久後,肖遙停筆,再次開口“林明朗,以後早讀記得來。”

聞聲後,林明朗轉頭,大大的杏眼乾淨透徹,不帶絲毫雜質的看著肖遙。

“好”

肖遙,算是林明朗在這個班級裡的第一個朋友了。

兩個人的性子都不是那種開朗型的,所以也不會像其它女生一樣,挽著手上廁所,去超市,或者吃飯。

只是借了幾次書,說了幾句話,親切感就莫名其妙的來了。

所謂朋友,求的是一個相處的舒服,林明朗覺得現在這種狀態就挺舒服的。

——

晚自習王鳴沒上,帶著那本書去了謝浪家。

只不過,謝浪沒在家。

他連著給謝浪打了五個電話,也沒人接,王鳴在他家門口站了會,正打算回去,手機鈴聲突然響了。

“浪浪,你手機是裝飾品嗎?”

“等會。”

接著,王鳴聽到電話那邊傳來幾聲悶哼聲,還有骨頭錯位的聲音。

王鳴後知後覺,動作迅速地把書隔著牆扔進謝浪家,邊跑邊說“在哪呢!”

“學校門口常去那家店等我。”

說完,謝浪掛了電話。

昏暗狹窄的巷子裡,躺了五六個人,一個穿著灰色運動褲的少年結束通話電話,慢條斯理地把手機揣進褲兜,然後蹲下,揪起地上一人的頭髮,冷聲說“下次見到我,記得跑。”

——

王鳴一路小跑,到了那家於記煮魚後四處找了一下,根本沒見有人打架。

過了會,謝浪悠閒地從後邊的小道晃悠出來。

他穿了個黑色的運動外套,裡面套了件黑色的衛衣,露出白皙的脖子還有鎖骨,下身穿著灰色運動褲。

雖然他背挺的筆直,但整個人就是透著一股懶散勁,彷彿對什麼都不在意。

“這呢。”他站在飯店門口喊了聲。

王鳴聽到後回頭,先是上下看了他一眼,然後才挪動步子。

“人呢?你又惹誰了?”

王鳴語氣不太好,神色也很嚴肅。

“沒誰。”

謝浪的嗓音是啞的,聲線沙啞,低沉,像個低音炮,格外好聽。

“感冒了?”王鳴聽他這樣說,收了臉上的擔憂,他知道也問不出啥,謝浪這人該說的事情不會瞞著他的。

“嗯。”

兩人說了兩句就進店了,老闆見到熟人,笑著招呼了兩句就吩咐後廚做飯去了。

沒一會,菜就上來了。

“還是老三樣,魚是清蒸的啊。”

王鳴給謝浪倒了杯水,回了老闆一聲“得嘞,謝謝哥啊。”

“書呢?”謝浪雙手捂著玻璃杯子,食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打著杯身。

“隔著牆頭扔你家了。”

“扔?”

“啊,不能扔?”

“呵”謝浪意味不明的冷哼一聲,也沒再說什麼,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嘴裡。

謝浪的手型很好看,不是那種乾瘦型的,勻稱有肉很長,還特別白,只不過剛剛打了一架,手背上有幾道挫傷,有些破壞美感。

“那個,”王鳴吃了幾口後,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起身坐到謝浪旁邊,看著他欲言又止。

謝浪夾魚肉的動作沒停,用眼尾掃了他一眼,語氣淡淡“有屁快放。”

“你真的不是彎的嗎?”王鳴眼一閉說了出來。

謝浪聞言,手上動作一頓,隨後放下筷子,懶懶地抬起眼皮,毫無溫度的看著王鳴“怎麼?你想試試?”

“不,不敢。”

“那你有同桌了為什麼不開心?”

王鳴不死心的問。

“開心什麼?”

“新生是個美女啊,而且氣質清冷,聽說學習還挺好,簡直跟你絕配!”

“嗯。”

這個嗯裡面夾雜了不耐煩,王鳴見面前這位大爺眉間已經聚起一團黑氣了,不敢再問,麻溜的坐回對面。

——

晚自習大課間的時候,林明朗只是去了個廁所,回來之後就見整個四班一片漆黑,只有講臺上閃著微弱的藍光。

她從後門進去的,漆黑的環境裡,她的注意力不由自主放在了講臺的螢幕上。

這電視劇的背景音樂有些滲人,畫面上蹲著一個男人,他穿著粗布衫,嘴裡唸唸有詞,正在拈針引線,然後淡定的把自己的頭和脖子往一起縫。

長長的街道,昏暗不明的燈光,以及滲人的背景音樂,還有那個男人回過頭後驚悚的笑容。

……

真是,透心涼。

林明朗看到這一幕,心裡咯噔了一下,說沒嚇到是假的,但是她緩了兩秒,微不可查的捏了下衣襬,然後鎮定地回到了座位上。

講臺的螢幕上正在放《靈魂擺渡2》,也不知道是誰帶頭放的,每個人都全神貫注的盯著講臺,在認真的追劇。

後門的窗戶處還站了個大高個,沉默地拿著個鏡子在調整角度,估計是在放哨。

林明朗自從進教室看到那一幕後,就再也沒抬過頭,昏暗的環境裡,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電視裡刺激的背景音樂和低沉的說話聲,這一切讓她覺得周圍有些陰冷。

忽然,後邊那個男生冷不丁的說了句“有老師來了。”

話音落,第一排的兩個男生,特別利索地跑上講臺,一個關電腦,一個拉黑板,還有第一排坐在最右邊的男生迅速的起身把燈按亮。

三個人配合默契,動作迅速。

燈亮起後,又過了一兩分鐘,上課鈴聲剛好響起。

就這麼一會,林明朗後背已經起了一層薄汗,嘴唇也有些泛白,本來還有些紅潤的臉現在只剩病態的蒼白。

晚自習後兩節課是自習課,是沒有老師管的。

肖遙坐了會卷子,抬頭活動了下脖子,不經意的瞥見前邊那姑娘放在課桌上的手有些顫抖。

不止如此,從背影上肖遙都能看出她的不安與恐懼。

“林明朗”肖遙輕輕碰了一下她的後背。

哧啦!一道刺耳的聲音驚擾了全班。

是桌子在地板上猛然滑動製造出來的噪聲,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回頭,面帶疑問。

林明朗有些茫然地看了眼他們,然後輕聲說了句對不起,書包也沒拿,慌張地從後門走了。

有些恐懼是深入骨髓的,儘管她在努力了,但好像並沒有什麼用。

那天晚上林明朗走後,李福福剛好來到班級查課,肖遙編了個理由,說林明朗不太舒服去醫務室了。

福福也沒說什麼,只告訴肖遙明天讓林明朗來辦公室找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