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小時的父母趕來,聲嘶力竭的面對生離死別。這大概就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與黑髮人送白髮人完全不同,此刻,我無法說感同身受。
我們安頓好時父時母,天已露出魚肚白,這一夜我們都筋皮力盡。而這一夜,我未問過他這事對他可有影響,他也未問過我的心情舒沉。
既然他選擇了告訴我,我也選擇了陪伴他,那麼什麼都無需多問,一切都在心裡,這感情叫做信任。
送小時火化的那一晚,我們在江邊坐了一夜。江風很大,跨海大橋底下沒有一個行人,我回憶著,我們被小時的親戚圍堵的場景。他把我護在身後,把那些尖銳擋了去,我知道,他被人毆了好幾拳。
我看著江水,希望每一條河流都能匯進這裡,把小時帶進廣闊,如他的格局。
顧葕的嘴角有淤青,我心疼不已,放下那些世俗的倫理,小心的撫摸著。他的頭偏開些,就像上學時犯了錯的孩子,躲避長輩的關心。
“別動。”我輕輕吹著,給他貼上一個創可貼。
他就這麼乖乖的任我擺佈,我看到他眼中的晶瑩,也許他也是噙著淚。
“他們都說我們是無情之人。”我漫不經心的說著,雙手搭著,望著遠處的燈塔,此刻,他便是我心中的導航。
顧葕點燃一根菸,一口狠狠吸,卻又慢慢吐出來一個一個菸圈。他說:未來可期勝不過意外先來,命運想讓誰多舛,誰的人生就休想平坦。
我說,“你還信命?”
他看著遠處,跨海大橋上急馳著一輛又一輛的交通工具,留給我們的是一個一個的點,連成風一片。
“我的父母都死於意外。”
“我知道,所以你退了學。”
顧葕苦笑一聲,“連你都知道。”
他的事,我都知道。但我只是問他,“你是那時候學會的抽菸嗎?”
他說,這東西不用學,心苦了,自然就會了。
他又問我,“你的家庭很幸福吧。”
一陣江風吹過,我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衣服,平靜的說,“如果一個人也配擁有幸福的話,我也想牢牢抓住它。可誠如你說,人都有命,我的命裡寫滿了孤獨。”
無形中有一種力量將我們拉近,顧葕把我摟在懷裡,我靠在他的肩上,閉上眼睛的時候,眼角有顆淚珠劃落。
此刻,兩個成年的孤兒相互依靠、相互取暖。而那些暫時的倫理和道德,請原諒我此刻顧不上。
我告訴他,我的家庭裡只剩下我一個活人。他告訴我,他的家裡也只剩下他一個活人。我問他,他父母出事之前,他見過的最後一個人是誰?
他說他已經想不起那個姑娘的模樣了,只記得她笑著和自己說再見,那姑娘一看就有一個健全的家庭,未經世事。
我好想告訴他,那姑娘也記得他笑著和自己說再見,那姑娘一看他,就知道他有一個幸福的家庭,陽光灑脫。
“顧葕。”我貪婪的嗅著他身上的味道,想記住這唯一的夜晚,“這三個多月,你可還得心應手。”
他把我抱的緊了些,輕聲說,“你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