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倒數聲隔著螢幕飛揚，最後一秒結束的剎那，整個城市都沸騰如爐火上的水，咕咚咕咚的冒著泡。無數震耳的歡呼和尖叫和著笑聲，絡繹不絕而又此起彼伏。那時我和歸陸正站在陽臺上眺望遠方，他的手緊緊摟著我的腰，我們靠得很近，幾乎快要臉貼著臉。冬天的寒冷在他身旁什麼也算不上，如同小兒科。
指標轉向十二點時，歸陸輕輕的掰過我的肩膀，使得我們面對面看著彼此的眼睛。他的聲音那麼溫柔，輕易擊退了寒風。他說，“起床氣，新年快樂。”而那雙本就黑而亮的眼睛，此刻更是匯聚了無數斑駁的霓虹，比天上的星河還要璀璨。我的那句“新年快樂”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一下被歸陸盡數吞嚥進了肚裡，四目相對，兩片嘴唇之間的碰撞卻是要比街道上歡騰的人群更是熱鬧一些，我們就那樣在一片喧囂裡忘情接吻。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在彼此的呼吸和喘息裡停止。誰也沒移開目光，眸裡的熱浪叫我們一同融化。“歸陸，新的一年我會努力好好學習，一定會考上一所和你離得近一點的學校。”
“嗯？”歸陸聽了我的話以後皺起了眉頭，不解的說，“你在說什麼？”
我輕輕依偎在他的懷裡，不再去看他的眼睛。在那樣吵鬧的環境裡，我聽見歸陸有力的心跳聲，一陣一陣的敲打著我的耳膜。我很含蓄的說，“阿姨都和我說過啦，她說你從小的夢想就是做一名警察，所以你可不要為了什麼而放棄啊。”
隨即歸陸眼神黯淡了些許，像是在做什麼掙扎，片刻又歸於平靜。最後他低聲回應，“不必了。”
我哪裡聽不出來歸陸的遲疑呢，又怎麼會不懂，那輕飄飄的三個字背後蘊藏著多少情緒。這是不公平的，沒有人需要因為什麼而放棄自己一生的追逐，哪怕是為了愛。所以我說，“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可歸陸鏗鏘有力的回答我，“你從來不是什麼負擔。”
“這不一樣。”於是我從歸陸懷裡掙脫開來，看著他認真的說，“你是我信仰，所以我自私的希望你能堅定的朝自己的路走去，這樣我才可以毫不遲疑的跟在你身後。”
“我愛你。”話音剛落歸陸整個臉頰就覆了過來，壓下一片陰影。
“我也是。”如同這個吻一樣，虔誠又熱烈。
守歲的過程其實是十分枯燥的，後來我們一起不知瘋玩了多久，才依依不捨的分別。直到躺在床上的時候，我都有些覺得這一切過於不真實，還是身體受不了了，最後才沉沉睡去。
大年初一按照習俗是要起很早的，因為亮了一晚上的燈，導致我一晚上其實沒怎麼睡著。窗外還是黑的，但世界卻早就醒來了，或者說，是通宵了一整夜也不為過。我偷偷摸摸的跑到歸陸的房間前面，猶豫了幾秒鐘最後還是故意沒敲門就進了房間。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進歸陸的房間，房間整潔而利落，看起來寬闊而冷，就和他這個人一樣。
我以為歸陸還在睡，結果剛往裡面走了兩步就看見他從床上坐了起來，睡了一晚上，他的碎髮凌亂的散在父額頭之上，還有幾縷很是不聽話，頑皮的捲翹在半空。使得歸陸看起來呆萌呆萌的，特別可愛。他的睡衣鬆垮垮的垂落了一邊，露出他寬闊的肩膀和精緻的鎖骨，白皙的面板和黝黑的髮絲相襯，有種凌亂的美感。而他本人卻是毫不自知，一臉睡眼惺忪的看著我。眼神裡帶了點迷茫，玫紅的唇微張著，根本不清楚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引人犯罪。
我不自在的別開臉去，好半響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喉嚨間溢位，“早上好啊小王八，新年快樂。”
歸陸嘟囔著回了我一句，“早。”然後整個人筆挺的倒了下去，順勢還把被子全部扯了起來，將自己整個人蒙得死死的。我又不好意思過去扯他的被子，只好擱得遠遠的叫喚，“快起來吧，馬上要吃年飯咯。”
過了好久歸陸才從被子裡探出頭，悶悶的聲音帶著沙啞，“嗯。”
等他收拾好以後，叔叔阿姨也剛好將飯菜準備完畢，並且端上了桌。我們互相道好，熱氣騰騰的新年，哪怕只有四個人，我也感覺十分熱鬧。
吃完飯以後他們便出去串門了，歸陸怕我一個人在家無聊，索性就留在家裡陪我。我們窩在沙發上一起看舊時的電影，動情時也會忍不住接吻。從前感覺很無聊的日子，這樣和歸陸一起過了以後，也會覺得無比充盈。一天過去，許是昨天睡得不太好，我睏倦得早早就躺在了床上。
眼前忽然浮現了很多事和很多人，他們就像走馬燈那樣在我腦海裡旋轉又自動播放，迴圈著迴圈著又自動退了出去。我想起了什麼，掙扎著起床拿出紙筆，不急不緩的寫道，“我渴望愛，也渴望救贖，但這並不意味著我非常需要被人拉一把。我只是自私的想要有人願意跳下來，再陪我一起狼狽的爬上去。”
寫完以後我將紙張放在床頭櫃上就安心入睡了，迷迷糊糊間有人將我的被角掖得服服帖帖，然後溫柔的在我額上落下一個吻。“晚安，我的公主殿下。”酥酥麻麻的聲音就好像一場夢，夢裡的我騎士身著銀色鎧甲，手持長槍，劃破我整個世界裡的黑暗，來到我身邊。
第二日我睜眼醒來，翻身時臉頰碰到一個冰涼又滑溜的東西。我眯眼去瞧才發現，昨晚那張紙不知何時飄到了我的枕頭邊。床頭燈昏黃而溫暖，盡數落在我的眼裡，還有那張紙上。
這時門外響起規律敲門聲，緊接著歸陸低沉的聲音就跟著出現，“起床咯小懶豬。”
“我起床啦。”我軟軟的回應了一聲便從被窩裡爬起，那張紙被我小心的放在了離心口最近的口袋裡。而我寫的那段話後面，卻是多了一排龍飛鳳舞的大字。
上面寫著——
“眾生見我桀驁，而你予我沉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