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猶如平地起驚雷。

所有人的視線都順著聲音來源聚焦到一個僧人身上。

陰霾籠罩天空,冷風呼嘯而過。

袈裟拂動,僧人高立於村中,如同一棵千年古樹,仰之彌高。

眉眼慈悲猶如明鏡,透射出塵世紛擾的浮華。長袖輕擺,飄忽間展現出磅礴大氣的宗師風範。

一聲大喝下,場內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林平之的劍已刺破向武的身前衣襟,劃出了一道小臂長短的裂口,離著他的前心不過半指距離。

而向武的劍卻離著林平之的眉心還有兩指的距離。

兩人身形交錯而立,圍觀的眾人看得並不真切,只有少數的幾人知道了對局的結果,此時卻是不敢聲張。

“看清楚了嗎大哥,這什麼情況?”

“對啊!兩個人怎麼不動了!”

“嘶……好像是……林平……不對,是向武。”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有人還想走出屋外細細看上一看。

林平之本就是強弩之末,不過憑著信念苦苦支撐。

方才他被強行打斷出劍,此時一口氣如鯁在喉,渾身血脈逆行,喉嚨一甜,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沾染著斑駁泥水塵土的衣袍之上登時又染上了點點血跡。

嘡啷一聲,寶劍落地。

左膝向前一軟,林平之便跪倒在地。

這小子敗了?

就當眾人皆以為勝負已分,卻見方證大師已走到林平之身前,將他攙扶了起來。

方證的眼中此刻滿是驚詫之意,向武他是見過幾面的,但他實在沒料到與向武打鬥的卻是還是一個年輕人。

方證的武功何其高強,他自然是知道林平之勝過了向武,只是眼看向武要命喪林平之劍下,方才用出了佛門神通。

若非他剛剛的一吼,這孩子也不至於受傷。想到這,他便扣住林平之的手腕,欲要為其注入了一道真氣。

向武本身內力高深,早已恢復了過來,此刻面色尤為陰沉。

他怎麼也沒想到,區區一個華山弟子居然真的將他擊敗,感受到心口的一陣涼意,向武下意識摸了摸。

五指上竟感到一抹溼意,一股刺痛伴隨著血腥氣傳來。

他竟然還受傷了!

方才明明劍尖未曾刺入他的體內。

向武顫抖著抬起了手,看著鮮血從指尖流淌而下,他腦中一片空白。

此時酒樓內的所有人,皆看到了這一幕。

“快看!武當的道士受傷了!”

人群中發出了一道驚呼,之後便是一陣譁然。

林平之倒地之時,眾人皆以為是向武勝了,卻不想林平之竟然劃傷了向武。

傷口位於向武的胸口,鮮紅的血液從那道口子中噴湧而出,像一股激烈的噴泉,將白色的衣衫染紅。

傷口周圍的面板因劃痕而裂開,暴露出紅色的肌肉和一絲白森森的骨頭。血液沿著傷口的線條迅速流淌,形成一條深紅色的河流,宛如一道鮮紅的符文在向武的胸膛上綻放。

那道口子並不大,卻異常深長,彷彿是林平之的劍刃透過肌膚和骨頭,刺入了他的內臟深處。傷口邊緣鮮紅的肉組織隨著向武的呼吸微微顫動,似乎在為他的胸腔中充斥的痛楚唱起了一曲悽美的哀歌。

血腥的氣味在酒樓內瀰漫開來,讓人難以忍受。眾人的目光被向武胸前的傷口吸引,一時間,他們全都忘記了先前的喧囂和熱鬧,陷入了沉默和震驚之中。

“大家看他胸口!“

“好大的一個口子!“

眾人的聲音中透露著驚詫和不可思議。他們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道恐怖的傷口。

血液在傷口的躁動中形成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凹洞,不斷向外湧溢,釋放著恐怖與死亡的氣息。

向武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滲出冷汗。

感到一股劇烈的疼痛從傷口處向全身蔓延,猶如火焰般燒灼他的神經。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一陣撕裂般的痛楚,讓他幾乎無法忍受。

酒樓內的氣氛凝固,眾人心頭湧上一股難以名狀的壓抑感。

他們用驚駭的眼神凝視著向武,他們曾經認為堅不可摧的武當道士,竟然被一個看似普通的少年打出如此可怕的傷口。

這樣的一幕,在他們的記憶中將成為永遠無法磨滅的畫面。

方才若不是方證大師趕到,恐怕向武早就被刺了個透心涼。

然而這只是姜牧略施手段,放大了眾人驚懼的情緒,向武其實傷的沒有這麼重。

而林平之,雖然狼狽,但卻未曾受傷。

看著中年道人身前的破洞,和那一抹鮮紅,姜牧點了點頭,也是舒了口氣。

就在方才向武向著林平之提劍走去時,他便感受到沖虛的心中心生愉悅,但林平之出劍的剎那,沖虛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一身真氣凌人。

這牛鼻子老道居然為老不尊,打算爆氣破壞論劍,姜牧也是瞬間運起一身紫霞神功。

華山內功對武當真氣,兩人就這麼一直僵持到方證大師將林平之攙扶起來。

沖虛也是怎麼都沒料想到,不過一月未見,嶽不群的內功竟然和自己旗鼓相當。

兩人都有意收斂,暗自較勁,無一人注意到。

“師父,弟子林平之,幸不……辱命……“

林平之掙脫了方陣大師的束縛,拜倒在地,顫聲開口。

他現在已經明白了師父為什麼會要他與武當的嫡傳弟子論劍。

此刻的他,無論是華山劍法還是聽雪劍法,皆已真正融會貫通。

師父從收他入門,護佑他性命,歸還祖傳劍譜,這連日來的諄諄教誨,他皆銘記在心。

生死之間,師父言語間的不斷推衍,也讓他真正領悟到了何為劍意,他也終於清楚了姜牧的用心良苦。

最後那一劍,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不過習武這些天,竟然使出了劍氣。

而這一切的一切,沒有華山派,沒有師父,自己又怎能做到?

眾人聽到姜牧所言,方才將視線重新聚焦到這個一身粗布衣衫的華山掌門身上。

林平之作為門內資歷最小弟子尚且如此,那麼師父呢?

直到現在,有的人才幡然醒悟。

“哎,哎,我終於知道這嶽先生方才為什麼不出手了?”

“為什麼?”

“你蠢啊,這林平之拜入華山不到一年,便將這華山劍法使得如此出彩!要是嶽先生出劍,這中年道士還有的打嗎?”

“對啊!這不是武當嫡傳弟子嗎?”

一改先前的輕視,眾人皆是對此刻負手而立於門下的姜牧肅然起敬。

只聽得此刻轟隆一聲,暴雨滂沱,傾瀉而下。豆大雨點滾落,砸在地上,噼嗙作響。

屋外的幾人都進了酒樓,嶽靈珊也衝了出去,將林平之攙扶進屋。

“阿彌陀佛,嶽施主這弟子當真是天賦絕倫啊!”

方證大師只當時林平之天資上乘,姜牧聽了倒也不解釋,笑著點了點頭。

他現在心裡正盤算著要不要和這牛鼻子老道沖虛打上一場,要不是他紫霞神功大成,恐怕此刻下場便是經脈寸斷。

武當的純陽無極功果然名不虛傳。

姜牧斜睥了眼沖虛,這牛鼻子老道一直都是一臉平靜,就連和自己較勁也是。

這下弟子落敗了也絲毫沒有神色變化。

若非自己就是欲界天魔主,他都得尋思一下衝虛是不是也被什麼牛鬼蛇神給奪舍了。

或者說弟子三人都被奪舍了,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念及此處,姜牧心中不由打了個寒顫,若真是如此,他還得好好思量一下對策。

“師父……您的劍。”

此刻林平之已被嶽靈珊攙扶到了姜牧身前。

扣上林平之的脈搏,姜牧細細探查了一番,發現並無異常也是點了點頭,看著嶽靈珊一臉心疼的看著林平之。

姜牧也是嘆了口氣。

“之前平之不過是鬱結於心,這口血吐出來並無所害。”

聞言,嶽靈珊緊皺的美眸方才舒展開來,衝著姜牧吐了吐舌,準備將林平之攙扶回座位。

兩人轉身之際,姜牧卻是猛地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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