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從祗原本正享受著文盈窩在自己懷中,依賴自己的模樣,卻陡然聽見他用旁人的前車之鑑來比上自己,當即眉頭猛跳兩下。

他的長指掐在文盈的腰身上,手臂帶著懲罰意味圈緊了她:“胡說什麼,我又怎會如此。”

他的下顎貼緊她的額,感受她身上的溫熱:“你是我千辛萬苦,娶回來的妻。”

是他珍愛之人,是他看作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的人,他怎麼會辜負?

可文盈幽幽道:“難道陛下當初娶娘娘的時候,不是真心實意嗎?陛下娶娘娘的時候,就沒有費千辛萬苦?”

似乎女子在這種事上,天性更細膩敏銳。

“陛下當初待娘娘的心,定然是比真金白銀還要真,可滄海桑田,又有什麼東西是一成不變的。”

文盈埋在他懷中蹭了蹭:“我就是希望真到了那一步,別這麼互相折磨才好。”

她的聲音很軟,似在耳語:“好夫君,你幫幫娘娘罷,娘娘現在瞧著雖沒有什麼大事,但愁悶是常年累月深到骨子裡的,真到了那一步,即便是放她走了,她也活不久。”

陸從祗沉默片刻,將懷中人摟的更緊些,重重嘆氣一聲。

“我也有勸說過的,只是裝聾的人喚不醒,說再多也無用。”

陸從祗眸色沉了沉:“我會再想辦法的,娘娘與我來說如同長姐,你心疼她,我也是。”

文盈悶悶應了一聲,本是新婚過後,卻因著帝后的事接連唉聲嘆氣。

馮皇后這一病,乾脆將手中所有的權力都推脫了出去,全交給徐酌舒去辦。

徐酌舒畢竟是側妃出身,新皇登基後被封了妃,向來驕縱的人卻賜了個端字為封號。

當初封賞賜下來的時候,端妃還生了好一通脾氣,她雖然並不覺得自己嬌縱任性,只覺得自己是活潑率性,但無論如何也是跟端字搭不上邊的。

她不滿位分,她也是從王府入的宮,當初皇帝被圈禁的時候,她也跟著吃了不少苦,原想著入宮後即便不是皇貴妃也應是個貴妃之位,卻沒想到僅僅是個妃,還得了這麼個陰不陰陽不陽的封號。

位分是皇帝定的,她使了些小性子,得了皇帝幾個冷颼颼的眼神,就再也不敢放肆,可端字是馮皇后定的,她便將這火氣都撒在了皇后身上。

皇帝登基後她跟著入宮,一連串也因驕縱惹了不少事,直到如今鳳印交在了她手上,還是皇后親自囑託,她既是受寵若驚,也是覺得有些心虛。

得了封印的第二天她前去謝恩,看著倚靠在床榻上的皇后,也免不得擔心起來。

後院之中為了同一個男人爭風吃醋,本就不是什麼稀奇事,可年頭久了,自然也處了一些感情來。

即便是她將皇后視作對手,看著自己敵對了這麼多年的人,如今沒個精神氣兒,她又怎麼能無動於衷?

端妃在皇后面前擰著帕子:“娘娘怎得也不好養著身體,您這一下病倒了,後宮之中的事可怎麼辦呀。”

馮皇后撇了她一眼:“若非本宮知道你今日是來謝恩的,本宮還有以為鳳印落到了旁人手裡。”

端妃嘿嘿笑了笑:“娘娘慣會打趣臣妾,這不是臣妾沒掌過家,實在是心中沒底嘛。”

馮皇后眸色柔和了些:“從前你在王府之中做的就不錯,本宮都看在眼裡,然後後宮的事都交給你來打理,即便是做的不好也沒關係,一點點學就是。”

端妃聽著她信任自己的話,心裡暖洋洋的,面上也有些羞赧:“臣妾竟不知,妾在娘娘心中這麼好。”

馮皇后眼底流露出些笑意,對著她招了招手。

雖然平常並不會這麼親近,但畢竟也是熟悉的人,端妃湊過去,坐在了她的床榻邊。

馮皇后細細看著她,感嘆一句:“你也老了。”

端妃一怔,當即氣的嘟嘴:“臣妾還當娘娘是多麼好好心,原來叫臣妾過來是氣臣妾呢。”

馮皇后笑了:“端妃可愛,本宮怎得忍心氣你。”

她回想起了曾經:“只是我這幾日睡得有些久,腦子裡記著的還是當初剛見你時的模樣,這麼多年過去了,如今再看你,自然會覺得你老了些。”

她摒棄了身為皇后的自稱,似要徹底投身到過去之中。

“那時你剛被抬進王府,像是個厲害的貓,在他面前裝乖,在我面前亮爪子,如今將來倒也活潑可愛,我為你定了端妃的封號,你應當一直在生我的氣罷?”

端妃被說中心思,悻悻然笑了笑:“怎麼會呢……”

“別裝,你我相識這麼多年,你這點兒心思我豈能看不懂?但我為你選的這個封號,並不是想羞辱你,而是希望你能端莊持重,你是後宮四妃之首,日後宮中必會來新人,皇帝也不是個會專寵你的性子,你若一直嬌縱,難免不會被有心人攻詰。”

“期暗同你關係親,我也知道你是喜歡孩子的,然後他跟著你,我也放心。”

端妃隱隱覺得她這話裡有些不對。

“日後後位空懸,於情於理都該提你才對,可若你性子嬌縱,擔不起母儀天下之責,定然會被旁人給壓下去,新入宮的妃子若是騎在你頭上,你上哪裡能忍得住,那你的好日子也該到頭了。”

端妃即便是再愚鈍,聽到她這話也免不得緊張起來:“娘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不知馮皇后想離開的事,只是想著這幾日鳳儀宮一直傳太醫,莫不是馮皇后身體不行了?

當初她有孕之時身子便一直虛弱,但後來生個孩子慢慢也調理了回來,怎得如今又病了?

許是馮皇后這段處處為她打算的話讓她心軟,也許是長久來相處下的感情讓她不捨,她將後位盡數拋在腦後。

即便是她明知道,馮皇后說的沒錯,只要她不出錯,現下接過鳳印後將後宮協理的不出錯,馮皇后死了,後位必然會是她的。

可她仍舊道:“臣妾好友的親眷醫術高明,最擅千金科,臣妾這就請她為娘娘看診。”

馮皇后笑著看她:“怎麼,你捨不得我?”

端妃抿著唇,不說話了。

馮皇后明白她的心意,笑著搖頭:“不必了,心病何須藥醫。”

端妃還想堅持,陡然聽到外面聲通傳,聲音未落,便見皇帝闊步走進。

他冷厲的實現落在端妃身上,厲聲道:“她的心病就是你,誰準你到她的面前礙眼,還不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