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樹,不要多說話,好好等著,看看於伯伯跟對方談,能夠套出什麼訊息來。”林風說。
“我們一直這麼被動,處處捱打,處處受制,難道就沒有什麼好的反擊辦法嗎?爺爺和父親反覆叮囑,不讓報警,豈不是太小心了?這麼多年以來,於家總是不敢面對媒體,故意保持神秘,外界已經非常懷疑了。很多小報記者到處在找於家的材料,把於家當成了潛逃於江湖的大罪犯。再這樣下去,恐怕警察也會調查於家,本城的社會名流,也會跟於家劃清關係。”於樹說得越來越不像話,而且全都是沮喪的話,於事無補,只會損傷大家計程車氣。
“你先出去休息一下吧,我在這裡盯著,有什麼事再叫你。”林風說。
於樹跺了跺腳,轉身走出去。
他從未承受過如此大的壓力,過去養尊處優慣了,一直春風得意,包括自己的婚事。驟然遇到這種事,就像天塌了一樣,找不到依靠,所以才會語無倫次,沒頭蒼蠅一般。
林風理解這一點,因為從小父親就說過,溫室裡長不出大樹。
他看著螢幕,於向南已經開始跟深入交談,兩人正在一問一答。從於向南臉上,林風看不出任何害怕和擔憂。這總算讓他放心了不少。
謙叔坐在旁邊,一動不動,整個人像是痴了一樣。
林風走過去,挨著謙叔坐下。
“沒事的謙叔,本城的醫療條件這麼好,任何問題都能解決。我們只是暫時失利,不要太擔心。等於伯伯出來,你們就一起回去處理家裡的事。”林風說。
“我沒想到對方動手這麼快,上來就對準了我的家人。舒服日子過得太久了,我的反應已經不夠靈敏,沒有提前預料到這一點。否則的話,雪嶺來的人再多,也根本動不了我的家人,更動不了於家人。”謙叔說。
對於他而言,懊惱大於仇恨。因為自己的無能給了敵人可乘之機,令他後悔莫及。其實,這才是一個男人遇到困難時應有的態度,不是垂頭喪氣,而是積極想出應對之策,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像於樹那樣,就未免做得太差了。
“謙叔,集裝箱碼頭那邊最終什麼結果?”林風問。
“火蛇堂的人和那個女人一直在集裝箱裡等著,一動不動。我雖然回來了,請來的江湖朋友仍然守在那裡,只要那個大辮子女人出現,馬上就動手,消滅元兇,斬斷幕後黑手。”謙叔回答。
“按照您的判斷,大辮子女人就是對方最後的底牌?”林風問。
謙叔點點頭,很肯定地回答:“一定是。”
“那麼結束了這一輪戰鬥,是不是雪嶺那邊還會派人來,一直到解決參娃的事。”林風追問。
從申鹿的口中,他知道參娃才是一切的關鍵,這個問題沒有徹底結束之前,雪嶺和於家仍然是水火不容。
“既然沒法解決,就只有靠刀來解決。”謙叔回答。
這其實也是江湖規矩之一,但現在是法制社會,任何人殺人,同樣會受制裁。如果僅僅靠著一命換一命,那麼就再也沒有善惡對錯的標準了。
林風不想看到這一點,所以才努力尋找機會,化解這種矛盾。
“謙叔,您跟著於伯伯那麼久,一定知道很多事。或者說,我們這一邊還有什麼沒想到的解決問題的良策,您能給我一些啟迪嗎?”林風問。
謙叔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垂頭思索,過了一陣才開口:“這是於家的秘密,只有老爺和先生才有權力開口談論。至於其他人,只能聽從老爺和先生的吩咐,放手去做事,不問其中緣由。你如果真的想問,就去別墅當面問老爺。”
林風有些無奈,雖然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可於家的管理方式還是大家族家長制,完全是一言堂,由於大龍一個人說了算。偏偏於大龍又高深莫測,很少發表明確的言論。
“好吧,好吧。”林風點點頭。
“林風,不要對雪嶺的人抱任何幻想,那些人長期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中,連血都是冷的,根本沒有人性。我曾經嘗試過跟他們交談,尋求和解,但永遠收到的都是拒絕。所以,既不要輕信他們,也不要輕視他們。”謙叔說。
林風連連點頭,這也是他所擔心的。
雪嶺的人對於冰天雪地的環境已經習慣了,就像申鹿那樣,在冷凍室裡關了兩個小時,仍然思想清晰,身體健全,沒有任何損害。這已經超出了人的常態,外表如此,其內心一定也有變化,個個變成了冷血無情之徒。
於向南仍然在跟申鹿交談,只不過,這一次變成了申鹿發問,於向南回答。申鹿的氣勢咄咄逼人,雖然盤膝坐著,但卻盛氣凌雲。相比較而言。於向南低聲下氣,有問必答,似乎正在向對方低頭。
“先生還是太柔弱了一些,唉——”謙叔長嘆,指著螢幕,欲言又止。
林風並不這樣認為,他一直覺得,能屈能伸,能上能下,才是真正的大丈夫。如果一味地強硬行事,只不過是莽夫罷了。
螢幕上,於向南向門口走來,揮手示意,讓林風開門。
林風趕緊開門,請於向南出來。
不知是因為低溫還是激動,於向南的臉色白中透青,十分難看。
“於伯伯,您沒事吧?”林風低聲問。
“我沒事。”於向南笑了笑,左右看了看,低聲問,“於樹出去了?”
林風點頭:“對,我讓他出去透透氣,休息一下。”
“我有個想法,叫寶鵑來。”於向南說。
林風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林風,我的計劃是,把寶鵑叫到這邊來。她是關鍵中的關鍵,她到了哪裡,雪嶺來客的注意力就會到哪裡。我們在這裡佈局,將對方一網打盡。”於向南微笑著說。
他回頭向申鹿揮揮手,春風滿面,和氣之極,然後示意林風關門。
林風無聲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悄然關門。
“這個計劃,不要讓於樹知道。”於向南臉上仍然帶著笑意,但說的話卻冷酷到極點,“要想絕地反擊,就要使出對方想象不到的奇招。我剛剛告訴申鹿,於家願意低頭。”
這是奇招,但也是險招。
林風默然,攙著於向南坐下。
“這樣解決,你以為如何?”於向南問。
林風盯著螢幕,看著依舊冷靜打坐的申鹿,再咀嚼於向南的話,發現外表儒雅、文弱的於向南其實也是深藏不露,一旦用計,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絕戶計。
讓郭寶鵑當誘餌,於樹當然不會同意。所以,這一次於向南才會跟林風商量。
“我的任務是支開於樹,對嗎於伯伯?”林風問。
“對,只有你帶他走,他才不會起疑心。不過,你放心,只要這樣進行,雪嶺人一定會上當。到時候,關閉冷庫大門,讓他們在裡面自生自滅。”於向南回答。
謙叔來了精神,挺直胸膛,滿臉期待。
“寶鵑不能出任何危險——於伯伯,這是在賭,賭一場我們下不起注的遊戲。”林風很想搖頭拒絕,但在於向南、謙叔的注視之下,他只能蒼白地解釋,而不可能一口回絕。
“林風,你只回答我一點,這計劃是不是可行?”於向南問。
“林風,你是外人,不要考慮於樹的感受,只回答這計劃能不能成功就行。”謙叔說。
林風向冷庫門口那邊看了看,於樹還在外面,沒有回來。
“這是……於伯伯,這是欺騙,就算成功,也會傷害了於樹和寶鵑的感情。如果想執行這計劃,就得先跟於樹講清楚才行。否則……否則只怕會把事情搞得更復雜。”他說。
於向南搖頭:“我不問這些,只想問,這計劃的成功機率有多少?把我做個判斷吧,孩子。”
林風低頭,謹慎地思索之後,才緩緩地伸出右手,做了個“八”的手勢。
於向南大喜,輕輕擊掌:“好,好,那已經很好了。八成把握,等於是必勝。阿謙,提前準備,集裝箱碼頭那邊的人不動,將你能呼叫的江湖人物全都叫過來,實在不行,就重金借兵,一定把這裡變成申九姑的墳墓。她想動我於家的人,末日就到了。”
“遵命,先生。”謙叔立刻掏出電話,開始向外傳送短訊。
於向南今晚的表現令林風感到驚詫,因為他一直把於向南當成一個弱不禁風的文人,只適合在大學裡講講課、談談文明文化,跟學生們說些無關社會疾苦、僅關民生痛癢的雞毛蒜皮小事,然後就是陪著太太甘明珠逛逛街、打打牌,永遠都做一個太平紳士,跟江湖人物絕緣。
如今,偏偏就是從於向南口中,說出了“狠誘餌、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的絕計。
只過了十分鐘,謙叔便稟報了聯絡結果:“能到二百人,都帶武器,足夠把冷庫圍個水洩不通。申九姑敢來,就死定了。”
於向南的臉上一直保持微笑,但雙拳緊攥,指關節發青,顯示出內心已經憤怒到極點,只等一次火山爆發。
“辦完了這件事,林風,我請你到臨海樓吃海天帝王鮑、皇后鯊魚翅,呵呵呵呵。”於向南笑起來。
“謝謝於伯伯。”林風努力配合,但臉上的表情幾近僵硬。
按照與於向南的約定,林風走出去,找到於樹。
於樹正坐在臺階上吸菸,左手夾著香菸,右手握著一罐啤酒。
“不要再喝了。”林風走過去。
“不喝酒,都不知道怎樣熬過漫漫長夜。”於樹垂著頭,一副沮喪到家的模樣。
“不是熬,而是想對策,解決這件事。”林風說。
“解決?對方先拿謙叔的家人開刀,就是給我們一個下馬威,讓所有人知道,幫於家沒有好下場。林風,或許你也會——呸呸,烏鴉嘴,烏鴉嘴……”於樹叫起來。
“我家?沒事。”林風說。
他父親曾經說過,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即便遭遇災患,九泉之下也無愧於心。更何況,雪嶺人對付的是於家,不是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