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勒姆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是在驚訝於自己父親對子爵的評價。

他當時也曾經打聽過關於羅切特的訊息,在其他人口中,他是一個敗光了家業的可憐蟲,終日沉迷於幻想的魔法世界中,不善與人交流,終日窩在那棟房子裡面不見天日。

無論如何也不是父親口中這個樣樣都完美的過分的男子。

這麼想著,他就問了出來:

“可是我聽說...羅切特先生不善於與人交際,而且沉迷於,嗯,書籍。”

“這倒是的確,”凱恩斯老先生晃了晃腦袋,將手搭在兒子的小臂上:“羅切特先生不怎麼與我們這些人打交道——畢竟是從大地方來的,和我們也聊不到一塊去。”

“你指望著貴族和農戶聊什麼?怎麼種莊稼嗎?”

凱恩斯補充了一句,肖覺得他對子爵有一種莫名的推崇,以至於他將所有人分成了兩個陣營——羅切特和其他人。

“不過我倒是記得和羅切特先生同行的人,是兩個人,一個高高瘦瘦的,看著沒什麼精神,另一位是一名貴家小姐,總是遮著半張臉,也不怎麼露面,我倒是有幸受邀去過一次羅切特先生的府邸,見過他的同伴一面。”

“唔,這樣啊。”肖若有所思,凱恩斯先生說的高高瘦瘦的青年應該是傑斯,而那個貴家小姐,她倒是沒什麼頭緒。

想起子爵筆記中的描述,她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凱恩斯先生,我聽說,以前這裡...是沒有冬天的,四季如春,怎麼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

“嗯,你說這件事?這我倒是不清楚,不過以前這裡的確沒有冬季,也沒有冬狩的習慣,好像突然有一天,這裡就變得和其他地方一樣了,甚至更加寒冷。”

“說起來,也是羅切特先生來的那一年,就剛好下了雪,冬狩也是他提議的,剛開始只有幾個人,後來大家就都參與進來了。”

說到這裡,凱恩斯閉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不再說話了。

“老了啊,好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良久,他睜眼喟然長嘆一聲。

肖看著海勒姆將凱恩斯扶進房間,心裡還在想著他所說的關於子爵的事情。

子爵剛來,這裡的氣候就發生了變化,這真的只是巧合嗎?世界上哪有這麼多巧合,至於真相——子爵後面的筆記中應該會提到一些,等到下次翻閱應該會有收穫。

到了路易的房間,兩個小姑娘早都過來了,正圍在一旁偷眼看著躺在床上的獵魔人。

“還是說不了話,但是精神看著強了不少。”

肖伸手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又觀察了他的眼睛,雖然佈滿血絲,但是視物清楚,沒什麼大礙了,只要好好靜養幾天就能恢復。

路易嗬嗬了一聲,估計是在道謝。

喬正在整理路易的行囊,將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一一擺放整齊,然後掛到門背後的衣架上。

“不急著回去了嗎?”肖有些好奇,之前他拖著傷病之軀也要趕回去,現在卻看不出絲毫急迫的樣子。

路易張大嘴,半天才發出聲音:“不......要緊了。”

說完這一句話,他靠在床頭咳了半天。

肖又調了一碗水灌了下去,雖然沒什麼用,但總歸能給路易一點心理安慰。

心理的作用也不小,一個好的心態對傷口的癒合和恢復有很大的幫助。

喬將爐火挑旺,幾個人圍著爐火坐了下來,肖遠遠看了一眼,找了一個不惹人注意的窗角躲在窗簾後面,從懷裡掏出筆記,繼續看了下去。

“突遇暴雨,幸好周圍有人居住,否則今天晚上可不好過。”

“這個地方叫作wanati——至少當地人是這麼叫的,這裡挨著一片大大的森林,我有預感我要找尋的東西就在裡面。”

......

“我現在在一所廢棄的寺廟裡......”

一個青年男性俯在臺階上寫著什麼東西,一盞小小的油燈擺在他旁邊。

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透過筆記看到了子爵當天經歷的事情。

在筆記上匆匆記錄了幾筆,男子將其折起放到胸前擺放好,然後朝著肖的方向走了過來。

儘管知道他們屬於兩個不同的時間,肖還是感到了一絲心虛感,她微微側開身子避開了青年的正面。

子爵路過肖的身邊,伸手推開了一扇破敗不堪的大門往外看去。

外面是一條蜿蜒的河流,此時正是夜晚,皎潔的月光順著樹葉的縫隙投射而下,映照在河面,一陣風吹過,河面泛起了粼粼波光。

肖莫名的覺得眼前的河流有些熟悉,她的眼神在河道上來來回回掃視了好幾遍,才反應過來——

這就是現下他們所在房子的視角!

原來這裡以前是一所寺廟嗎?

子爵的右手提著那盞小燈,左手撐著木門,眉頭微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突然變差了。

他回頭看了看殘破的寺廟,看起來是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咬牙下定了決心,轉身走了進去。

子爵從進門的地方開始,仔仔細細的搜查了一遍,這個小小的地方被翻了個底朝天,肖看著他從這邊找到那邊,然而還是一無所獲。

子爵看起來有些頹然,他後退一步坐在了臺階上,似乎是放棄了尋找的打算。

看著眼前這一幕,肖挑了挑眉頭,她本能覺得子爵不會這麼放棄,他指不定哪裡憋著壞。

等了一會兒,子爵提著小燈走了出去,臨走前還頗為遺憾地回頭看了一眼寺廟。

肖的視野是跟著子爵的,她看著子爵轉過一道彎,迅速的蹲在地上,從大衣口袋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瓶子,開啟將裡面的液體灑到了身上,很快他就消失在肖的視野裡。

肖眨眼開啟靈視,果然看見了子爵躡手躡腳的返回了寺廟,靜靜的站在門外觀察著裡面的情況。

等了有一會兒,大概一個小時左右,當月光傾灑在寺廟中間的土地上時,寺廟開始出現了一些奇妙的變化。

肖隨著子爵往後靠了兩步,兩人眼睜睜的看著寺廟的圍牆變得富麗堂皇起來,接著那扇陳朽的木門慢慢煥發青春,變成了精雕的白葡萄木門,院子裡面的變化更大,小小的地方突然擠滿了精美的宴會器具,銀質湯勺,鑲著寶石的金制餐盤,紅銅的燭臺被雕刻出祥和的圖案,一切都和剛剛不同起來。

子爵在原地轉了幾圈,看起來沒打定主意決定進去或者原地等待,肖卻聽到了遠處隱隱約約的馬蹄聲。

沒多久,隨著馬蹄聲的越來越近,子爵也察覺到了有來客,他躲在門邊靜靜等著,不一會兒就有幾輛馬車駛了過來停在寺廟門口。

幾個大腹便便的人影從車上下來了,他們都帶著面具,看不清具體的樣子。

肖看了他們一眼,回頭看子爵,子爵的表情有點奇怪,他看起來發現了那些人是誰,卻沒辦法百分百確定。

“怎麼樣?”

“還好,你呢?”

“也還行,不過這次我可帶來了......”

幾個人的聲音壓低了,不一會爆出了一陣嘎嘎的笑聲。

“那可是託你的福了,不過你的膽子也是...這個...”

“這可不就是運氣?好東西大家一起用嘛。”

說著,幾個人朝門內走去,子爵在原地多待了一陣時間,等他們走遠了才折身到了馬車旁邊,探頭往裡面看去。

肖和子爵擁有共同的視界,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車廂裡被綁住的少女!

連著檢視了三輛馬車,裡面都是一個被綁住矇住眼睛的奴隸少女,她們似乎是被迷暈了,一動不動。

站在最後一輛馬車前面,子爵皺著眉頭掀開了遮擋的簾子。

車廂裡面還是一名少女,不過與前三個不同,她身上的衣物看起來就不便宜,製作精美,絕對不是貧民家的女孩。

肖正要將注意力收回來,這才發現子爵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的臉上滿滿都是震驚和不可思議。

震驚只有短短的一瞬間,子爵很快就恢復了面無表情,只是他起伏的胸口代表他現在的情緒非常不平靜。

肖看著他將少女抱下來藏在一邊的灌木叢後,大衣翻飛,一抹黑光閃過,他手上多了一把刻著奇怪花紋的黑色短劍,緊跟著他順著牆邊進了寺院。

寺院裡面,四個大胖子正坐在一塊推杯換盞,好不快活,他們面前還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人,皆是兩米左右的身高,身形修長,男子穿著一絲不苟,板著一張撲克臉坐在一旁,女子媚眼如絲,倚在其中一人的身邊勸著酒。

肖眼睛裡看見的卻是兩個人偶和四人坐在一起,一個玩偶汲取著四人身上的貪慾,而另一個玩偶則汲取著四人的性【欲】,隨著慾望不斷被吸取,四人的靈魂不斷衰弱,但緊跟著一股虛假的快樂迅速補充了進去,他們完全沒感受到不妥。

開啟靈視後,可以看到兩條明顯的細線連線在人偶的身上,細線的另一頭則連線在空地的中央,肖凝神看過去,看見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那是...那是棺材嗎?肖眯起眼睛,隱約看見了棺材中一道長著翅膀的女性裸體,一道如瀑的金黃長髮垂下,遮住了她半邊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