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瞎猜了,早點睡吧。”
肖轉身順手摟住簡,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伸手在背後拍了拍。
“別瞎想了,一切都好。”
“嗯。”簡紅著臉將肖的手打掉,聲音有些羞怒:“小姐,你...在幹什麼呢。”
肖低聲笑了一下,沒有解釋,調整了一個舒服一點的姿勢睡下了,簡咕噥了一聲,卻也沒多說什麼,這件事算是揭過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走廊上就有僕人開始活動了。
肖起得很早,正躺在床上發呆,就聽見有人輕輕的敲門,她起身開了門,外面站著一個提著大銅壺的中年女僕。
“您需要熱水嗎?”
看到房間裡面還有兩個人,僕人把聲音壓得很低。
肖伸手接過水壺,倒了點水洗漱,等到洗漱完畢,簡和堂娜還沒醒來,她起身拉開窗簾,外面還是黑漆漆的一片。
不知道路易的情況怎麼樣了,趁著現在沒什麼人去看看吧。
這麼想著,肖又加了一套灰黑色的外罩,將衣角捋平,這才出去。
房間內外幾乎是兩個世界,開啟門的一瞬間,一股冷氣流撲面而來,肖順手將它們擋在門外,輕輕關上門。
僕人醒的很早,時不時就有幾人端著東西靜步走過去,倒是主人沒幾個起來的,只有偶爾幾間房子能聽見竊竊私語聲。
房子沿著走廊對稱分佈,越中間的房子越好,住的人身份也越尊貴。
走到一半,一扇門突然開啟,一個年輕人低頭走了出來。
肖記得他,好像是海勒姆先生的後代,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於是她大方的給了年輕人一個禮貌的微笑。
“啊,瓦奧萊特小姐,這麼巧。”海勒姆看起來象是很高興的樣子,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確定自己衣飾得體,這才抬起頭。
伸手將自己的衣領捋平,海瑟姆剛要開口,卻見肖歉意地一笑。
“抱歉,我得失陪了。”她伸手指了指另一邊,看起來有點為難:“我還有點事同神父商量,恐怕不能在這裡...”
不能陪你在這裡浪費時間了。肖很確定自己的意思完整的表達了出來。
“神父?哦,對了,您說的是莫里斯先生嗎?”海勒姆語氣停頓了一下,將右手貼在胸部,彎了彎腰:“不打擾您了,期盼有時間可以和您聊一聊。”
肖目光掃過他有些紅潤的耳垂,含糊的應了一聲,轉身迅速離開這個地方。
天知道現在的小孩心裡都在想些什麼......對,小孩,海勒姆現在也不大,在肖看來還是正在上學的年齡,突然這麼深情,那種感覺...怪怪的。
被一個小孩子表白之類的事情,想想都覺得...丟人啊。
直到走進房間,才總算擺脫了身後那種注視感。
“怎麼了?”
喬正用面巾蘸了水擦洗路易的面部,路易顫抖著雙手想搶過來,但次次都被喬隔開,順便將他的話也壓了回去:
“你現在還是個病人,不能亂動。”
肖站在一旁看著喬使勁的擦洗,就像他手底下按著的不是人臉,而是一塊常年不用的堆滿塵土的木板,路易的臉被擠壓的變了形,眼淚都被擦出來了,而喬仍對此一無所覺。
“好了,我來吧。”肖不容置疑的奪過了帕子,將路易和喬隔開:“等你替他擦完臉,他也就沒命了。”
喬低咳了一聲,轉身走到椅子旁邊坐下,肖總覺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路易心有餘悸的看了一眼神父,轉頭向她瞥來感激的一眼,這個一向堅強的漢子,此時眼裡竟罕見的有了一點委屈,蠻讓人心疼的。
擦洗完畢,肖檢查了路易的身體,儘管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但他的狀態還是很差,連說一句話都費勁,兩隻胳膊也是隻能勉強抬起來,想完成難度更高的動作是不可能了。
肖眨眨眼開啟靈視,發現路易的靈魂雖然被補充完整,但和整具軀體有點脫節,這下是真的沒辦法了,只能等著他自己恢復過來。
不過還好的一點在於他不用急著趕回去了。
路易只是勉強表示,事情現在不太急迫了,他可以多停留一會兒養好傷再走,具體情況沒做多餘的說明,事實上,他也不能多說,就連幾句簡單的話他都得醞釀半天才能表達出來。
他的態度轉變很可能與另一個世界被擊潰的女孩有關,肖想了半天也沒理出頭緒,索性她也不是一個非要追根究底的人,所以也沒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結。
沒過多久,就有僕人詢問是否需要早餐,喬起身要了兩份麵包和三份芋頭肉湯,再加了兩條烤鵝腿。
“你們還想要什麼嘛?”喬回頭問了一聲。
“嗚嗚——”
路易伸出手指比了個一,在空中晃了晃,肖正納悶著,喬卻像看懂了一樣恍然大悟:
“對了,有松子酒嗎?來兩杯?三杯?”
最後一句是對著肖問的。
“你們自便就好,我不用。”
這算是酒鬼的默契嗎?肖有些搞不懂了。
等到早餐送來,僕人果然帶了兩小杯松子酒,肖看著喬將酒一飲而盡,她攔住他想喂路易喝動作。
“他是病人,不能喝酒。”
話是這麼說,肖只是轉了頭的功夫,酒杯裡就沒酒了。
“我喝的。”喬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嗚嗚嗚——(他喝的)”路易也是一臉誠摯的表情。
信你們才有鬼了。肖內心吐槽了一句,倒是沒再追究,這讓兩人鬆了一口氣。
路易沒辦法吃麵包,他渾身沒什麼力氣,只能簡單的咀嚼和吞嚥,於是喬就把麵包掰碎泡進肉湯裡,等到麵包浸了滿滿的肉汁和肉湯混在一起後才給他喂下。
肖坐在火爐邊看著,莫名覺得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基情。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喬有些奇怪,一隻手端著湯盆,一隻手在臉上摸索著:“還是今早洗臉沒洗乾淨?”
路易也一臉茫然地看了過來。
“沒什麼,只是發呆而已。”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低頭小口的喝著肉湯:“味道不錯,挺好喝的。”
“哦,是嗎?”喬也沒太過在意,他手上拿著勺子舀了一點湯,小心翼翼地吹涼。
“來張嘴,啊——”
“啊——”
好想笑怎麼辦......
——————
吃完早餐,又停了一會兒,確定路易情況穩定,不會再出什麼問題,肖起身回了自己的臥室。
現在大概有七八點鐘的樣子,習慣起得早的人已經吃早餐了,而大部分人都還在被窩裡不願意出來,畢竟沒有一點決心是很難在冬天起床的,很多人寧願在床上躺著看著天花板餓著肚子也不願意接受冷風的洗禮。
簡和堂娜也還睡著,可能是昨天晚上被吵了一會兒,現在正好補覺。
肖用意念將寒氣擋在房間外面,這樣屋子裡面的空氣不會太冷。
將窗簾捲起來用小銅鉤鉤住,外面雪停了,屋子裡和室外有著不小的溫差,窗戶上很快就結了一層冰霜。
伸手將冰霜抹去,肖盤腿坐在窗沿上,開啟了隨身攜帶著子爵的記錄本。
筆記本首頁寫著一個大大的數字:六
開頭仍是子爵那熟悉的字型:
“珍妮和一個沒落貴族的旁系訂婚了,儘管並不認可她所謂的感情,我和影還是決定去看看。”
“傑斯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面沒日沒夜的研讀書籍,我已經幾個禮拜沒看見他了,就連影都沒敢去惹他,但願他能從這段...打擊中走出來。”
“我討厭那男人的眼神,他讓我想起了那些無能的沒落家族,他們有一個統一的特點——都有一個足夠大的野心和與之毫不匹配的愚蠢頭腦,但是......哎,陷入愛情的女人是盲目的,但願珍妮能感受到這一點。”
“今天天氣很差,我和傑斯決定動身離開濟爾頓,希望這能讓他好受一點,他的面容枯槁,已經沒什麼人樣了,不過萬幸他能決定開始新的生活。對了,附帶一提,這件事情唯一的好處是影不再處處和傑斯作對了——我太需要一個好訊息了。”
肖的腦海裡出現一幅畫面,三個人坐在一輛賓士的馬車上不斷西去,中間的是一個濃眉大眼的年輕人,他的眼神時刻帶著思考的光芒,眉頭微微皺起望著遠方,風吹起了他略微有些捲曲的頭髮,撞碎在他寬闊厚實的胸膛。
挨著右邊的是一個高瘦的“人”,肖費了很大的勁才將這個人影和之前那個脾氣火爆朝氣蓬勃的小鬍子聯絡起來,他整個人都瘦脫了人形,雙手隨意的搭在馬車邊上望著四周,眼神裡是一片灰跡。
靠在左邊的是一個衣著華麗講究的男人,他一直低著頭,肖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看見他的細膩的下巴,象是女人的下巴一樣潔白,一抹殷紅的嘴唇,像是染了鮮血一般。
他的左手隨意的搭在車邊,渾身散發著漫不經心的感覺,似乎是忌憚著身邊的子爵,頭微微偏著注意子爵的一舉一動。
這一行三個人,看起來怪怪的,卻給肖一種詭異地協調感。
右邊的人應該就是小鬍子了,他的名字叫“傑斯”,左邊的是兜帽男,只有一個像是代號的稱呼“影”。
顯而易見,子爵是這個小群體裡話語權最高的一個,也就是隱形的首領。
至於最後一個成員——“珍妮”,她始終沒能見到過。
這也算是一個小小的遺憾了。
不得不說,子爵身上的確有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無論是舉動還是說出來的話,都讓人覺得可靠,而傑斯則是能讓人放心交予後背的人,至於影——他給肖的感覺是最奇怪的。
他和傑斯的關係不好,看不上珍妮,時常挑釁子爵,為人陰險不顧同伴,而就是這麼一個人,子爵還願意與他同行......這背後應該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