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中秋佳節,此刻,城中雖入了夜,可依舊是彩燈高掛,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司命行於其間,望著過往人群,人人面帶喜顏,不少人手中還提著各式各樣的彩燈籠。

“姑娘,來盞兔子燈嗎?”一個老漢手持一盞兔子燈籠,笑盈盈的問道。

司命微微一愣,走到老漢的小攤子前,“你可是在喚我?”

“姑娘,今日老漢子生意好,就剩著一盞兔子燈了。見你一人,便將這燈送與你吧!”老漢說著,便將那手中的兔子燈遞給司命。

司命看著那向著自己伸出的經歷滄桑的手舉著的兔子燈,有些猶豫。

“姑娘,拿著啊!”

“我……”司命不知道該不該伸手,初入凡世,她就同那孩童般,很多東西並不懂。平日裡,在九重之中,眾人對她皆是敬而有禮,自己也沉默寡言,甚少與人交往,與華天等人,也皆是隨性而為之。

可面對如今這場景,她曾在三生鏡中瞧見過,東嶽也曾告訴自己,凡世有句話叫“無功不受祿”,眼前這老漢給了自己燈,那自己需要給他凡世中俗稱的銀兩。

可這次她來到凡世,最多的,莫不過是東嶽給的東海夜明珠和金葉子。司命將系在腰間的錢袋解下,她也不曉得需要多少,便拿了兩片的金葉子和一顆稍稍大些的夜明珠,遞給老漢,“給。”

老漢見眼前這位姑娘出手如此闊綽,不由一驚,立刻替司命收起葉子和夜明珠,緊張的看了看四周,小聲對司命說道:“哎呦,姑娘,這財不外露,何況這燈籠是老漢子送給你,不收錢的。快快將這錢收好嘍,不然會招小賊惦記的。”

“為何?”司命不解。

老漢見司命這般問,在瞅著她這一身打扮,雖說一身素衣,卻也是好綢緞,何況帶著面紗,指定是哪家富家女兒,被家中之長輩護的極好,如此的不諳世事。

“大爺,這燈我替她接過了。”在老漢正要說什麼時,一個白髮黑衣男子接過老漢手中的燈籠,塞進了司命的懷中,“人家大爺好心贈予,你便接著。”

司命轉頭一看。

“是你?”司命看著男子,眉頭不由皺起,看著情景,司命很是不喜碰見眼前這個男子。

“正是本尊。”男子看向司命,“看你這表情,似乎並不願看見本尊啊!”

司命不言,只是瞥了眼男子,眼中透著的意思便是“你猜對了”。

“你莫非還因前些日子,我同你說的話,而生氣嗎?”男子問道。

“沒有。”司命盯著男子,沒什麼情緒。

“本尊與東嶽兄弟相稱,按輩分,你理應喚東嶽一聲叔父,如此下來,你不該喚本尊一聲叔父嗎?我哪兒說錯?”男子打趣道。

司命盯著男子,言道:“魔族尊主滄也,竟然也會如此。”

男子勾唇一笑,向著司命挑眉,不答,不否認。

司命眼前的男子,正是魔族尊主滄也。司命未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同魔族之人有如此交集,而一切的緣由還要從華天失蹤、堯倉昏迷之時說起。

不周之役、堯倉化蓮,連著兩次大耗靈力,縱使是靈力強大的司命,身子也有些吃不消,便在奉仙台修養。

則封派了幾波的人馬,去尋找華天、追捕窮奇,可每每卻是無功而返,無奈之下,只能請司命出手,親自追捕窮奇。

追捕窮奇,司命本就有義不容辭,不需理由。

司命輕撫著三生鏡,低喃,“你已伴了我數萬萬年,如今就隨我一同去凡間走走吧!”話落,本置於案上的三生鏡,便化作一縷輕煙,入了司命的衣袖。

“你就打算如此,孤身一人前去凡間?”東嶽走到司命的身後,緩緩說道。

司命轉身,瞥向東嶽,平靜的說道:“有何不可。”

“入了凡間,不同在九重,我只是擔憂你會不適應,不如帶著紅皖丫頭一同前去?”

“不必了,我此去不過是為了追捕窮奇,一旦追捕了那廝,我便回九重。”司命道。

東嶽無奈嘆息,“不需要就算了。”隨後,又小聲唸了句,“反正還有人。”

“什麼?”司命疑惑的瞅了眼東嶽。

東嶽搖了搖頭,笑著應道:“沒什麼。此去凡間,雖說是為了窮奇之事,可有些東西還是要備著的。”緊接著,東嶽取出一個綢緞袋子,遞給司命,“這裡頭是一些金銀細軟,凡間少不了這些東西,你先收著。”

司命接過袋子,開啟瞧了瞧,裡頭有著不少的金葉子以及東海明珠。

此次,司命倒是沒有矯情,接過了,便收了。

她透過三生鏡,也知曉凡人的的確確是少不了此物的,此去凡間也免不了與凡人打交道。

“這次,你到收的爽快。我可提醒你,此去凡間,切不可過多使用靈力,你這次剛耗費了那麼多的靈力,凡間雖有不少的靈地,可更多的是那濁氣之地,對你而言有害而無力。還有,那個……”此刻的東嶽就如同那凡間的老媽子,正滔滔不絕的叮囑著馬上要離家的司命,煩人至極。

司命看著東嶽這嘮叨的,不由皺起眉頭。此時,她的腦海之中只有一個字,“煩”。

平日裡,她總是嫌棄華天嘮叨、聒噪,如今看來,這東嶽和華天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見東嶽還在一旁絡繹不絕的講著,司命乾脆楊袖,化作一道金光,離了奉仙台,離了九重。

待東嶽回過神,奉仙台內早已剩下他一人,剛要脫出口的話,如今,他也只能默默咽回自個兒的肚子離去。

“唉,小孩子,就是聽不得老人的嘮叨。”東嶽無奈嘆息,向著奉仙的水蓮無奈抱怨。

話一剛落,水蓮皆合。

東嶽:“……”

“得,不愧是司命種的花,一個脾性。”東嶽撣了撣衣角沾染的微塵,傲嬌的離開奉仙台,“此處不聽言,自有聽言者。”

不周山處

司命立於當時封印窮奇所站的巨石之上,看著被鎮於封印之下的窮奇,心中有些不解。

為何,這封印是以她的血為鑰匙,尊父的封印向來不需要血為引的。

回想當日,那封印之中的靈力太過熟悉,卻又讓她無法感知,生的心中煩悶。再繼續回想之時,司命只覺好像有塊石頭壓的她喘不過氣來,讓她斷了回想。

須臾,司命額上便冒了些許細汗,眼前一陣恍惚。

一個不小心,踩了青苔。

在她墜下的剎那,一個白髮男子穩穩接住她,緩緩落地。

羅裳嫳屑,兩人近在咫尺,淡淡的茶香縈繞男子鼻尖。

司命下意識的抱著男子,莫名的安心,莫名的傷感,還有莫名的心悸。她嗅著男子身上帶著的淡淡茶香,這茶香似曾相識。她望著男子的側顏,精緻的臉,皺著眉,鼻尖微微抽搐,微酸。

感受到司命的情緒波動,男子微愣,低頭瞧著懷中的司命,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淡淡茶香,他嘴角處勾出一抹淺淺笑意,能再次將她擁入懷中,他已然知足,即便她將自己忘卻。

二人,就這般相對而視,彷彿時間凝結。

石尖兒上的水珠離了尖兒,滴落司命額頭。冰冷的水珠讓司命瞬間回神。

發覺二人姿勢如此曖昧,司命眉頭蹙起,冷聲道:“不知先生能否放本君下來了。”

滄也回過神,將司命緩緩放下,輕聲說道:“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司命打量著眼前的男子,眉頭更是緊皺,“你是那日封印之中的魔族之人。”

聞言,滄也輕笑,道:“正是,魔族滄也見過司命神君了。”

“魔族滄也?”司命重複了遍,心口竟有些隱隱作痛,“你便是魔族第一任君主,滄也。”

“沒錯。”滄也應道。

司命若有所思的瞧著滄也,她自上古時期出生以來,曾聽聞過滄也此人,可卻從未有人說過,滄也是被人封印的,而當年華天無意談論此人,也只是說魔尊滄也不知所蹤,不曾想竟是被尊父一同與窮奇封印在不周之下,而尊父也從未提起過滄也之事。司命心中雖說甚是疑惑,卻也並未將此疑惑問出口。

而滄也此時出現在此地,頗有些古怪。

司命問道:“不知魔尊出現在此,所為何?

“神君為何,在下便為何。”滄也倚著一旁的巨石,看著司命,“天、魔兩族本是同源而出,我對你也並沒有惡意,你無需這般防我。我知曉你此次去凡世的目的,窮奇與我恩怨頗深,如若出了封印,魔族那些老群婦孺也勢必會成了窮奇的口中餐。局勢所迫罷了。”滄也很客觀的對司命說道。

“你怎知我此行目的?”司命不解。

“故友東嶽告知,他憂其不通人情世故,便特意囑託在下,照顧神君。”滄也道。

“多此一舉。”司命冷漠應道。

此刻,遠在蓬萊的東嶽,不禁打了個噴嚏。他搓了搓鼻子,想著是何人開始念他了。

“既允了諾,在下便不會食言。”滄也說道。

司命沒有再過多的理會滄也,想著此行目的,司命自顧沿著不周而下。

滄也站在原地,望著那前行的人兒,萬般思緒縈繞心頭,他輕笑著無奈搖頭,默默跟上。

待二人離去,一個形如鬼魅的蒙面之人,出現在巨石下,幽冷詭異的眸子直直盯著二人離去的背影。

當夜色逐漸代替暮色,不周之山便無了人。

「開始新的一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