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魔宮之行，在各部將領的內心中，皆形成了一個疙瘩。雖說那日只是眾人只是飲酒歌宴，但無形之中，眾人還是分了支援與不支援，可所懷心思卻各有不同。

與離淵交談後離宮的善昆，並沒有回自己府中，而是去了渾居府中。

此刻，渾居正在和北幽的拓軻將軍在府中品茶敘舊，拓軻是渾居看著長大的。當年若非渾居，他也不能活到如今，而阿娜莎正是他妻，北幽的女首領。

“拓軻，你也在呢？”善昆輕搖手中扇，從拱門轉角處入了渾居和拓軻視線之中。

“善昆長老。”拓軻起身，對善昆行了一禮。

渾居則一如既往的對善昆點了點頭。

善昆合上扇子，落座於兩人旁，替自己到了一杯茶，微抿，隨後瞧著杯中的茶，很是感慨，“我喝過最好的茶，便是他二人煮的茶，如今想想，也真是有幸。”

身為後生的拓軻並不知曉善昆所言何人，而渾居，這個比善昆年長一些的人自然知曉，主子和九重那位皆喜茶，煮茶的功夫更是一絕。

“何必留念過往，且說說為何來找我吧。”渾居說道。

“既已知，何必道。”善昆放下茶杯，瞧了眼拓軻，“拓軻，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此事，指的便是攻打九重之事，拓軻思索了一番，這才道：“北幽向來崇尚的是祥和太平，何況阿娜莎剛為我生了孩子，於公，我不願北幽族人收到牽連，於私，我也不願阿娜莎和孩子受到傷害。天、魔兩族開戰，無論誰勝誰敗，勢必會牽連無辜。人間不是有句話嗎？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只要有戰事，苦的皆是百姓。雖說，如今我魔族有不少的猛士，就如甘夜，可天族也有黎戚延，此人驍勇善戰，手下的天兵也皆是精兵強將。更何況，堯倉、華天這二人也不是好對付之人。唯恐到時每個人都被牽制，那勝算又有幾成？”

“拓軻，雖然你這可是在長他人志氣，但是不無道理。其中的道理，我們也皆知，可咱們的魔君大人執念何其深，你又不是不知？”說罷，善昆還瞅了瞅一旁的渾居。渾居十分平靜的品著茶，眼中毫無波瀾，善昆挑眉，又戲謔道，“怎麼，如今對你家姑娘的死，已經毫無傷情了嗎？還是說她如今在某處和她的情郎哥哥恩愛度日？”

善昆話一剛落，渾居原本平靜的黑眸之中，才起了微微波瀾。

善昆輕笑，言道：“不與你開玩笑了。此次我去北幽，我和冉雙那丫頭遇到了瀲清，雖說樣貌變了，可她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特有的藥草香，我可是在熟悉不過了。說起來，拓軻的孩子還是瀲清接生的呢？她自己也身懷六甲了，估摸著在過幾月，你可就是做祖父之人了。”

善昆說道此處，渾居身子一顫，詫異的看向拓軻，拓軻笑著點點頭，站起身子，對渾居半鞠身子，說道：“恭喜渾居叔叔了，此次前來，拓軻正打算和叔叔說的。當初，瀲清夫婦途經北幽，正好遇上了阿娜莎懷有身孕，便想著留幾日敘敘舊，未曾想瀲清也懷了身孕。於是，他二人便在北幽住下，等著剩下孩子，在尋一個好去處，隱世生活。”

聽到拓軻這樣說，渾居覺得自己很是欣慰，瀲清秉性純良，自幼嚮往的便是逍遙自在，紛爭著實不適合她。如今，尋得如意郎君，便隱世而活了。

見渾居欣喜，善昆自然也開心。瀲清也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就同他的閨女兒般。如今閨女兒長大了，有了郎君，懷了孩子，說不開心那是假話。

可想到如今這事兒，善昆輕嘆，他拍拍渾居的肩，說道：“渾居，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這些年，你也按照了叔叔的意思去做。可你聽說過一句話嗎？‘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魔族這些年過的太安逸，消磨了不少鬥志。也有不少部族之間，開始明爭暗鬥。攻打九重不失為一個讓他們重新團結的好法子。我想，要是叔叔在，他定會同意的。畢竟……”說到著，善昆頓了頓，露出一抹苦澀的笑，“畢竟，他已經棄了我們一次了。”

“善昆，主子他是有苦……”聽見善昆這樣說，渾居忍不住要為滄也辯解。

“渾居，他的性子我瞭解，何況他至今還是生死未卜。”善昆平靜的說道，但眸中卻閃過失望之色，在他心底，對於這個自幼便崇拜的叔叔，最終留下的只是失望嗎？

渾居：“……”

夜未深，渾居獨自一人在庭院之中，來回踱步，回想著善昆所言。他何嘗不知“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道理，可他一直不敢忘記滄也對他的囑託。何況，當年滄也也同天族定了約，魔族與天族井水不犯河水。

那庭院之外的忠僕，見自己主人這般，便柱著柺杖，走上前去，“大人為何如此憂心忡忡？”

“冥老，你說，我該不該同意攻打九重？”渾居問道。

“大人，此事您怎還需問老奴。此事大人又何必糾結，如今事已成定局，這九重必攻。大人若要求個心裡舒坦，大可去問問滄也尊主。”被喚做冥老的那個忠僕悠悠說道。

渾居默言。

其實，冥老說的沒錯，事已成定局。如今的他，只是為了求一個心裡舒坦罷了。

思量許久，渾居輕嘆，踏進幽暗的甬道，向著石室走去。

走進石室，滄也正盤膝而坐於石床之上，養神。

渾居躊躇片刻，上前對閉目的滄也，抱胸行禮，“主子。”

“你來了。”滄也緩緩睜開眼，清冷的眼眸望向渾居。

“主子，渾居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講。”渾居皺著眉頭說道。

“哦？何事？”滄也平靜的問道。

渾居面露難色，“魔族如今的君主執意要攻打九重，臣阻不了。”

“哦？攻打九重？”滄也“呵”的一聲輕笑，“九重和我魔族本就是對立的兩股勢力，為何要阻？”

“可當年，兩族明明定了盟約……”

“盟約？”滄也諷笑，“一個盟約是經不起時間蹉跎的。渾居，沒想到你還是同當年那般迂納。”滄也看著渾居，這個他最忠誠的部下，過了這麼久，到底還是沒變。

“可九重之上的司命……”

“司命？”滄也看了眼渾居，眸中閃過絲絲憂傷，低聲自言，“如今，你喚作了司命嗎？”

“主子，我……”渾居見自己提到滄也的傷心處，正急著說什麼，卻被滄也打斷。

“渾居，離淵若想攻打九重，就隨他去吧！太過安逸的生活容易讓人變得愚鈍，這數萬年你們過的太過安逸，需要鍛鍊鍛鍊了。渾居，你可記住，那九重之上，唯有阿涼不可動，他人與我無憂。”

渾居微愣，“……是。”

滄也說的並沒有錯，一個國最忌諱的便是死於安樂，他也不可否認他們這數萬年來也的的確確太過安逸了。

果然，善昆還是瞭解滄也的，兩者所言不謀而合。

出了石室，渾居看著案上搖曳的燭火，心中不由又是一陣嘆息。

過了幾日，離淵在魔宮設宴，與眾人商討攻九重之事。

渾居雖還是持反對意見，可態度也不如先前那般強硬，隱晦的贊同離淵攻打九重。在場的人，都覺得恐是渾居長老想通了，卻又拉不下面子。因此，嘴上雖還說著反對，可心中早已同意了。

北幽的拓軻不由皺眉，相比他人的興奮，他卻帶著隱隱的不安。

事後，拓軻尋到渾居。

“渾居叔叔，我……”

渾居拍拍拓軻的肩，“順勢而為吧！”

“我……”拓軻鬱悶的看著渾居離去的背影，也只能默默嘆息。

此刻的魔宮，善昆去到魔宮的那座庭院之中，望著小池的微微波瀾。風輕拂著，似怕勁兒大了，撫不平善昆皺起的眉頭，就連木棉樹的枝葉都沒有發出“沙沙”的聲音。

善昆走進庭院，便瞧見離淵正慵懶的品著茶。善昆消去眉間愁態，開啟手中丹青摺扇，輕揚扇子，道：“你倒是瀟灑。”

離淵輕笑，微酌，輕笑道：“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自然過的瀟灑。”

“離淵，其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你會如何處理？”

“哦？說來聽聽？”離淵挑眉。

“這九重的則封天君，不知你可下的去手嗎？”善崑調侃道。

那一瞬，離淵的臉色陰沉，冷聲說道：“他若不阻我，我定不會傷他。”

“離淵，凡事留三分。”善昆看著離淵，“其實，你心中還是在乎他的。”

“在乎？”離淵聽聞，話語之中存著一份譏諷，“他對我而言就是一個不顧親情的叛徒！”

善昆輕聲說道：“兄弟也好，叛徒也罷，只要你以後不後悔便可。”他用餘光瞟向靜泛波瀾的水面，“畢竟，他也曾真心待你……”

“善昆，我離淵不後悔，我誓要那些偽君子血債血償！”話落，離淵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話以至此，善昆不再多說。

二人不言不語，沉默許久。

離淵看著善昆，善昆是一路支援、扶持他的人，若非他，自己也不一定能活到現在。

在善昆的陪同下，離淵慵懶的欣賞著院落之中，初綻的木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