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恍惚如昨。

這日,忽聞東方雷鳴電閃,烏雲遍佈,徵兆不詳。

金霄殿前

天君則封面色陰沉的看著殿中跪著的龍王與其子,今日所發生之事,滋事體大,他從未想過在自己任位期間竟會發生此等荒唐之事。

堯倉和華天站在一旁,怒卻不語,讓一眾神仙也是心驚膽戰。

這時,甚少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的司命也入了眾人眼簾。司命一身白衣,遮著面紗,散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氣,走到天君面前。

“天君,今日之事還望有個解釋。”司命平靜的說道,與堯倉、華天那帶著怒意的態度截然不同。

天君則封拱手作揖,對著司命解釋道:“神君,是本君治理無方,竟讓東海水君之子敖風將尊父的陵墓之中的璇珠盜了去。”

“哦?”司命放眼瞧了眼跪著的東海水君敖亓,與其子敖風,走到兩人跟前。“你是敖風?”

敖風仰視司命,心中默道:這便是被人傳的模樣恐怖的司命神君,翩然白衣模樣,瞧著很是單薄。

敖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讓司命有些不喜,反觀敖風,年紀甚小卻有股子難得的傲氣,元神之中竟還隱隱泛著金光。

修仙者,階品分為下仙、上仙、上神,下仙元神為紅,上仙元神為白,上神元神為金。

一個年歲不過五百的黃毛小子,階品應在下仙,其父即便是掌管一方水界的龍王,可他的階品也不過上仙,若要飛昇上神也還差個萬年的。如今,他的元神竟泛著金光,自然是與那陵墓之中的璇珠脫不了干係。

“你可知,一個下仙修至上仙便要受三道天雷,涅槃一次,期間歷時兩萬五千年。修至上神,更是要受天雷七道,歷生死劫一次,期間歷時八萬年。因而,神少之又少,這九重算起能稱之為神的,不過十人。”司命看著敖風,冷聲說道,“而你,不過五百年歲,卻因食了璇珠,免去了這十萬五千年。”

司命話音剛落,四周皆譁然。一個五百年歲的水族下仙,竟因為食了盤古的璇珠,而一夜之間成了上神,這讓人何其眼紅啊!

敖風不可置信的看著司命,方才她的話,一字不落的進了他耳中,他竟成了上神,只因自己同夥伴打賭,吞了一顆珠子。

緊接著,敖風不顧後果,站起身來,一旁的敖亓想要阻止,都來不及。

“那你把這什麼破珠子收了回去,我敖風從來不貪圖什麼便宜。我要成為上神,我自己會修煉,才不要靠這什麼破珠子!”敖風看著司命,與之對視,毫不忌諱的說道。

“豎子,不得無理。”依舊跪在一旁的敖亓,壓低聲音,怒斥道。

敖風置若罔聞,這讓敖亓著實驚出一身冷汗。誰人不知,九重最忌諱的便是招惹那奉仙台的司命神君,且不說她出身為何,單單說她手中的三生鏡,便讓人不敢招惹?

“我說了,我不要這個珠子,你取回去不就可以了嗎?”敖風又道。

此時,殿中已有不少人抱著瞧好戲的態度,等著司命如何懲治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比起敖風的浮躁,司命至始至終都是一個“靜”字,心靜如水,無絲毫波瀾。

司命看著眼前的敖風,言道:“你倒說的輕鬆,這璇珠既入了你體內,那便說明它認了你為主。自它入你體內那時起,璇珠便同你的元神相融合,是無法取出的。”

“那我……”

“這珠子與你有緣,既認定了你,你便給本君收好了。”言外之意,如今這璇珠,管你愛要不要,都必須要了。

“司命,你這是要保他?”一旁的堯倉開口問道。

司命回眸,瞥向堯倉,平緩的吐出二字,“自然。”

此話一出,又是一陣譁然。

堯倉若有所思,他瞥向上座的則封。則封緩緩開口,說道:“既然神君保了敖風,本君自是不會反對。但是,敖風畢竟冒犯了尊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華天上前一步,道,“天君,司命,這小子看著不壞,只是這性子還需好好磨磨,他日定是我九重的重將。”

則封聞言,點點頭,緊接又看向司命,問道:“那不知司命有何看法?”

司命頓了頓,瞥了眼敖風,便開口說道:“鎮妖塔共有九十一層,千萬年來,裡面早已關了數不盡的妖魔。待你何時過了這第九十一層,這罰也就算過了。”

話落,為父的敖亓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鎮妖塔內,鎮壓的皆是些兇殘的妖魔,各個嗜血成性、殘忍無比。敖風尚且年幼,進了鎮妖塔,就如同入了虎穴。

一側的堯倉、華天聽言,眉頭也不由皺起。

“不就是個鎮妖塔嗎?我還怕它不曾。”敖風毫不畏懼的說道。

“大言不慚!”此刻,敖亓心中簡直就是後悔至極,生了這麼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華天淺笑,走到敖風跟前,拍著他的肩,道:“我雖知這初生牛犢不怕虎,可我還從未見過你這般不怕虎的牛犢,這性子我喜歡。”

司命挑眉,瞅了眼華天,只見則封與堯倉嘴角微微抽搐,華天這性子也是服人……

隨後,則封起身,眴左右,說道:“敖風年少,雖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關押敖風與鎮妖塔,達頂層之日,便是他出塔之時。其父敖亓,教子無方,使其盜走璇珠。但念其年邁,便罰其於東海面壁思過五百年。”

“謝天恩。”敖亓帶著絲顫抖,領了這份旨意。

隨後,則封按了按自己的額頭,疲憊的說道:“本君累了,散了吧!”

“是。”隨後,眾仙緩緩退出金霄殿。

在踏出金霄殿的殿門時,堯倉回頭望著則封挺拔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讓人不解的情愫。華天拍了下堯倉的右肩,堯倉收回目光,輕嘆,這才一同離去。

殿外

敖亓攜著敖風,欲謝司命的救命之恩,誰知司命早已回了奉仙台。奉仙台規矩不多,其中便是九重奉仙司命從不輕易見客。隨後,有想去尋堯倉華天二人,卻被告知二人不見客。無奈,只好離開九重天,默默回到東海領罰。

此刻,堯倉、華天兩位神司在聖湖旁悠哉的散步。竟然遇上了則封的正妃——華裳,華裳是天君唯一的妃子,落落大方,身後只跟著一個身著綠裳的貼身仙娥——安落。

今日的華裳,一身鵝黃色煙雲淺裳,珠裙褶褶輕垂地,挽迤於地,步態輕柔優雅。三千青絲挽起,髻間一支白玉雕琢而成的梅花簪子,簡單大方。精緻的小臉,略施粉黛,湖光瀲灩,嘴角那一抹微微笑容倒影,美的不可方物。

“華裳見過兩位神司。”華裳走到兩人面前,右手壓著左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雙腿併攏屈膝,微低頭,行了常禮。

堯倉、華天拱手作揖還禮,華天挑眉瞧了一眼堯倉,堯倉視而不見。華天問道:“今日,華裳娘娘怎有空來我的聖湖散步?”

“聽聞聖湖的蓮花來了,便來瞧瞧,還望華天神司別怪華裳。”

“怎會,我建這聖湖便是為了賞玩,又怎會有意見。”華天說道。

“這就好。”華裳微微一笑,三人沿路散著步,華裳又繼續道,“先前聽聞堯倉神司時常在東嶽老祖那兒,華天神司又時與司命神君相伴,沒想到今兒能遇上兩位神司。”

“素日裡,不是與東嶽飲酒,便是與司命說道。今兒正巧路過這兒,便拉著華天來賞賞蓮。”堯倉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情愫。

華天瞭解堯倉,便插話調侃華裳,對華裳說道:“本司若是沒有記錯,天君與娘娘也成婚三千年有餘,不知何時為這九重鬧喜?”

堯倉眸中光彩一暗,華裳白皙的容顏被抹上一抹嫣紅。

華裳身後的安諾噗嗤一聲笑了,說道:“兩位神司恐還不知,我家娘娘腹中已有天君的骨血,不久這九重便會添喜事了。”

“安諾!”華裳瞧了眼華天身旁的堯倉,瞧他也沒什麼不對勁,便羞澀嬌嗔,安諾立刻嘟嘴噤聲。

在他人看不見的袖中,堯倉的雙手不知何時握成拳頭,緊緊握著,面上卻體現,去往常一般。

若是往常,在司命、東嶽跟前,華天定會好好嘲笑、逗弄堯倉一番,可如今這場面卻著實不適合。

華天微微一笑,對著華裳說道:“既然娘娘已有身孕,散散心自然是好事,切勿過於疲憊。本司與堯倉還有些事未處理,先告辭了。”

雖說堯倉、華天二人喚自己一聲娘娘,可輩份卻是不可逾越的。一聽二人有事未處理,華裳自然不能耽誤二人的事,於是她立刻道:“既然如此,華裳便不耽擱二位了。”

堯倉點點頭,便帶著華天,化作一道金光向東嶽府而去。

到了東嶽府處,小東迎上兩人,拱手作揖行禮道:“二位神司,今日老祖不在。”

“我來取些酒便離開。”堯倉說罷,繞過小東,直奔酒窖而去,取了幾壺酒,便又離開。

“這……”望著堯倉離去的背影,小東心中疑惑生出。

華天喟然長嘆,說道:“你還小,有些事兒你還不懂。”說罷,瀟灑轉身,前去追已然遠去的堯倉。

“……”

小東送給遠去兩位神司的白眼,轉身繼續搗鼓自己的小玩意兒去。

取了酒的堯倉,化了一葉小舟,漂泊於浩瀚大海中,獨酌。華天尋來時,堯倉已有些醉意。

“你還笑我放不下,你才是那個真正還是放不下的人。”華天奪過堯倉手中的酒壺,自己也喝了口酒,“人家成婚三千年,你也醉了三千年,若我是痴,你便是狂。”

“也許吧!”

“當年那件事,鬧的讓眾人誤解,你呢,也別再醉下去了。”

堯倉側躺著,望著坐在對面的華天,突然坐起,拿著酒的華天一驚,手中的酒便又回了堯倉手中,“怕什麼!”

“得,您老不怕,我怕。突然坐起,也不怕嚇死我!”

“誒,你這小子是不是歷完劫就有嘚瑟勁兒了。”堯倉說著,拿起身旁的一壺酒,扔給華天,“去,別和我搶一壺,喝你自個兒的。”

“嘁。”華天不屑的接過老酒,對著堯倉飲下。

“那你和我說說你怎麼想通的,別拿你那些虛無縹緲的謊話搪塞我,我知曉你有事瞞我。”原本還有些醉意的堯倉突然嚴肅起來,有些渙散的目光變得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