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渡在這裡快一百年了。

從他被陷害進這裡開始計時,每隔十二時辰就用指甲在地面上劃下一痕;

經年累月反覆以往他周圍的地面滿是坑坑窪窪不忍直視,他的雙手鮮血淋漓隱隱可見白骨。

他計時有兩個原因,一是為了在分散刻骨的疼痛二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報仇,將來務必以分秒計算一點點回贈。

在這漫長的歲月裡,即使這裡終年嚴寒陰冷;他仍覺得自己在不斷燃燒。

即使他的血液已經凍結,心卻在那名為復仇的火焰下不斷跳動;成為他的夢魘,也是他活下去的動力、他的唯一。

最初的時候他也有過憤怒、不甘、絕望、掙扎。

但最後他還是屈服了,他想只要自己能完成復仇;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他一定心甘情願。

就這樣年復一年,他不再抱有任何念頭。

或許他終其一輩子也只是一隻可笑的螻蟻活在名為復仇的網罩之下;但那又如何,他願意。

聽著遠處兩個不稱職看守的對話,江渡心想今天會是一個機會嗎。

不過也只想了一下就放棄,來這層看守他的人值班期間翫忽職守的大有人在;要是能逃早就逃了他還會留到現在?

江渡微微搖頭,自己今天是想出去想瘋了嗎?隨即不再關心那兩個即將離開的看守。

過了一會江渡聽到重物倒在地上的悶響聲隨後從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慢悠悠的走進他所在的位置。

也許是太久沒有聽到腳步聲看到除他以外的活人,江渡微抬起頭盯著門口的方向屏氣凝神地等待著。

突然關著他房間的大門被一股氣息震開卻意外地沒有順勢撞到牆上發出巨大響聲,而是輕緩地被“放”在地面。

接著從外面走進一個身穿玄色衣裙領口袖口用金線刺繡者複雜圖案容貌卻明豔絢爛的姑娘。

姑娘的容貌其實更適合亮色系的衣裙,但只要仔細觀其周身和神情便會覺得這些顏色過於小家子氣襯不出其萬分之一氣度。

反而是這身古樸自然的玄色和典雅高貴的金色相結合的衣裙更能突顯女子的清冷高華,端莊大氣。

彷彿是九天之上君臨臣下的帝王。

這還真是一個容易被忽略性別和容貌的人,江渡心想。

她是來找自己的嗎?如果是她,說不定他今天真的可以。

......

為了盛裝迎接給小東西一個良好的印象,姜念慈特地換了一件最貴的衣服並且一路留神不讓任何看守的人的鮮血或者內臟碎塊粘在衣服上。

她難得選擇那麼溫柔又費時的解決方式,希望她的小東西這次能乖乖的和她離開;不要有任何的小心思反抗和逃跑。

不然她這次可能會選擇打斷他的腿。

姜念慈如登無人之境般一路走向最底層,越往下走表情就越發凝重;每走一層周圍空氣就越稀少和冰冷。

到了十七層周圍空氣含氧量大約只有地上的百分之三十到四十,而周圍溫度大概是零下六十至七十溫度。

這個世界的修仙者就算了,小東西好像,還沒開始修煉。

姜念慈一邊走近關著江渡的牢房一邊一邊調息努力讓自己更加溫暖一點。

開啟牢門走進,她和江渡目光撞了個滿懷。

江渡完全繼承了母親懷寧真人獨具特色的美貌;長相格外豔麗傾城;殊色無雙。

修長的墨眉,殷紅的朱唇,寒潭的冰眸以及因常年不見陽光猶如雪堆的膚色和優雅白暫的天鵝細頸。

江渡長的彷彿就是美好本身。

如果他能像上兩個世界的小東西一樣神采飛揚笑容燦爛眉目之間皆是滿足與欣喜就好了。

這樣他就是美好本身了。

可惜現在的江渡一點也不好,常年處在極寒之地讓他的身體素質十分虛弱,對日常作息夜間臥眠或修煉影響極大。

整個人十分瘦弱,白暫的身體上傷痕累累;有凍傷但更多的是人為造成的傷痕,新舊加疊青青紫紫紅紅一片。

他的雙手則更加不忍直視,用鮮血淋漓附在指骨上的模糊肉塊形容更加準確。

就這樣小東西百年之後竟然還能逃出去成為名震四方的著名修士,只能說不愧是她家小東西,永遠都是最優秀的。

她的眼光永遠都是最好的,不管是挑玉還是挑人。

“我叫莫念慈,可以帶你出去;也可以幫你復仇。”姜念慈開始誘拐。

“代價。”江渡許是太久沒說話,聲音又啞又不成調;和他的外貌很是突兀。

“喜歡我,跟著我。”

江渡聽完後許久沒出聲,低垂著眉眼思索。

他不會相信一個剛見過沒幾面的陌生人,尤其是這個陌生人索求的代價明顯和自己將付出的不成正比。

“好。”但他最後還是答應了,因為這或許是他唯一離開這裡的機會。

即使外面等著他的是另一個更復雜的騙局他現在也必須跳,畢竟只有出去了才有別的可能。

還有就是,這個女孩子,真的很溫暖。

從她進來的那一瞬間,周圍刺骨嚴寒的空氣立刻變得溫暖而舒服;就像是嚴冬之下忽然間出現的,給人帶來欣喜和希望的暖陽。

女孩走到他身邊蹲下刺破右手食指塞到他嘴裡“先將就喝,對你身體沒壞處。”

溫熱柔軟的指節粗魯的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塞進了他的口腔,被指節更加溫熱的是女孩的血;順著喉嚨不斷滑進他的體內。

溫曖的熱流從他的胃一點一點在經脈遊走,一瞬間多年冰冷軀體也變得像他那每日在復仇之火炙烤的心臟一般滾燙。

姜念慈看著自家小東西把血嚥了下去後把手指抽出凝固傷口,用銀線砍斷了束縛江渡的鎖鏈。

“能走嗎。”

“不能,腿被打斷了。”

可以,都不用她再費力;要不乾脆暫時先別給他接上。

姜念慈脫下外袍把江渡裹勻後熟練的抱起他向外走去。

當被姜念慈抱起的那一瞬,江渡不由自主的閉了閉眼。

陽光的溫度,草木的清香。

他莫名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那位老看他不順眼的孃親也曾動作輕柔地抱起他坐在門邊難得輕鬆的曬太陽。

母子兩身體具是冰寒相互依偎在一起也無法感到一點溫暖,只有當天上的太陽偶爾憐憫肯分點些許微芒時才有片刻的輕鬆舒適。

但現在江渡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關太久腦子凍壞了竟然莫名其妙的想問問這個陌生的女孩:

你是不是天上的太陽下凡從此以後只照耀他一個人的。

......

姜念慈帶著江渡一路直上很快就走出了鬼符牢獄走到和楚趙他們約定好的地點等待。

不一會兒楚趙便帶著他的人出現,看到姜念慈懷中被外袍遮擋嚴實看不清正臉的人時眼角一頓抽抽。

姑奶奶還真去劫獄了,完了還真劫成功了;那可是戒備森嚴多少魔修近去都要扒層皮的鬼符,完了擱這就跟玩似的。

搞得跟他們誇大事實似的。

“貼完了嗎。”

“回大人,都貼完了。”楚趙立刻回神應答。

他們還好奇姜念慈為什麼說魔府之人發現不了,結果貼上去才發現這竟然是隱符!

符紙種類分兩大類,明符和隱符;這裡的明符不是隻照明符咒而是指具有實物化的符紙。

說白就是符紙裡的符咒需要有某個實物作為連線依託作為其存在樞紐,比如紙、鏡子、房梁之類。

而隱符則正好相反,它們的觸發不需要實物做樞紐只需制符者意念控制。

制隱符者通常會把它們製成明符一樣的存在,但是在用的時候陣法變回隱匿於四方讓人不易或無法察覺,最後連吃暗虧。

隱符的製作自是要比明符困難許多,一個出竅中期修士;一天凝神製作不過也只有幾張成功。

但這個規則漏洞竟有成百上千張高階隱符......

楚趙把姜念慈給的這些符紙貼在魔府房梁圍牆上後,裡面的符咒和陣法變立刻隱於其中叫人看不出變化。

他們一路貼了許多,越貼越為魔府眾人感到悲哀。

因為他們是分散貼的,而這些隱符隱於牆壁後他們是分不出來的,很多地方他們兄弟幾個都是重了的。

最後出來一合計,他們發現魔府正廳和魔王江野的臥房四周他們共貼了不下百張...

加上那些最後幾乎是在亂甩的,可以想象明天的魔王府會是什麼光景。

姜念慈給楚趙每人三百塊魔晶順便買下了那艘飛船,然後示意他們離開。

楚趙等人求之不得,而且三百塊上等魔晶啊!這次他們簡直不要太賺。

至於那艘船楚趙給的也是相當大方,那艘船是他們幾個從某個修仙門派的門下弟子那撿漏來的;

雖然這個是還沒認主的上等飛行法器,且裡面有好多珍才至寶;但終究仙門用過對他們不太友好就是了。

正思考要不要把這法器丟掉就來了個幫他們解決問題的傻地主,挺好。

再給姜念慈留了一本從市面上五文一本的基礎駕駛手冊後,楚趙等人立刻用傳送符離開;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姜念慈抱著江渡飛身上船然後把江渡放在一個鋪滿上好羊脂絨的貴妃榻上,然後粗暴一手脫出船艙

“我去解決你爹他們了。”說完不等江渡回應便起身離開。

江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