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心安,吾心悄悄心中藏之,何日忘之。

——許先生

“Ansheng,doyouknowyoureallyneedtogo?”

程安笙還沒來得及解下落滿雪花的圍巾,一進門丟下行李箱就直奔火源,壁爐的熱源纏上她冰冷木訥的身體,可僵硬的手指幾乎沒有一絲溫熱的感覺。隨便搓了搓手,隱隱聞到暖黃微暗的空氣中瀰漫著紅酒微醺的香味,還有她最喜歡的熱巧克力奶!現在她更願意選擇後者。

“Yes,Iamsure……”

的確,她是被迫的。

“SoI'mheretosaygoodbye.”

安笙接過Susan遞過來的熱奶,杯放掌心,霧氣繚繞,與空氣有著千絲萬縷又馬上消失不見的某種微妙聯絡。

如同男女,除了感情,安笙不會想到還有什麼事情可以左右她的思緒,讓她婚後匆匆逃離。逃離那場荒唐的謊言,逃離那撲面而來的刺眼的閃光燈,逃離那個和她結婚時在鹿嶼島“琴瑟合鳴”的男人,逃離他伸手關掉了她的黎明,把她一個人留在漫長的黑夜裡,不聲不息。

兩週前。鹿嶼島,鹿港酒店。

北緯三十六度半,晚晴,微涼。

偌大的餐桌上,原本兩個人的晚餐卻只有一碗一筷,溫暖微醺的燭光下,一個落寞的影子投影在那面白牆上,異常纖細,異常單薄。

“你不用天天這樣看著我,我不會逃的。”事實證明,後來,她還是悄悄地逃走了。

落寞的影子說完以後看了身後盯了她一天的保鏢。隨手拿起桌上的那杯“純淨”的水,走到樓梯口,澆了花。

“我想去海邊走,你離我遠些。”

纖細柔弱的背影光著腳丫,走過木質的樓梯長道,腳丫一步一步落在柔軟的沙子上。

餘暉終於落幕,整個灰暗的天空下只有晚歸漁船上搖搖欲墜的微弱燈光忽明忽暗,還有夾雜著鹹味的海風。淺藍色的紗裙裙襬隨著海風,捲入一次一次的浪潮,又隨風揚起。

纖弱的背影在漫無邊際的海岸線上踽踽獨行,卻怎麼也尋不到屬於她的那片海闊天空。

不遠處,出現了一個人影,聲音如同深海般深沉:

“她下去多久了?”

“少爺,夫人已經下去半小時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許澤譯眉頭微皺,眼睛愈發深沉。

“把披肩拿來。”

不知道是海風的吹拂,還是浪花一起一落的浸泡,海邊的人眼角開始酸澀,連同身子也涼了起來。只好隨便坐下,混著海水和潮溼的沙子。她仰頭看著如同海一般深藍的天空,星星幾許,還在眨眼。她莞爾一笑,看來,也就這天空眷顧她了。

“該回去了。”

某人久違的聲音伴著披肩的溫度在耳邊響起。

坐著的人轉了個身,背對著他:“我待會兒。”

浪花濺在男人的側臉,有些許清涼。沒人敢違揹他的命令,她一直是個例外。

“不回?”

他月光下的影子遮住了她的半面臉,看不出情緒好壞。

“不回。”冷淡得聽不出情緒。

“程安笙,你以為你現在和從前一樣?”顯而易見,他是在命令她屈服於他。

告訴她除了他,這地方沒有人還會再想起她這個落魄了的“千金”。

女子笑了,苦笑。

是啊,程家覆滅了,母親早逝,如今他的父親死了,失去了親人的庇佑,她不可否認她已經失勢了。

寂靜的海邊海浪拍打著礁石的聲音時緩時急,歡樂著並不知道此時氣氛的沉重。他輕而悠長地呼吸了一下,任由心口被絲絲縷縷的情緒纏繞,那是種淡薄卻又彷彿深入骨血的牽念。

圍著披肩的女子心中苦澀難忍,這也不是她所情願的。沉默了一會兒,抑制住了內心的波瀾,轉而語氣平淡地說:“許澤譯,不用你提醒。”

是啊,她心知肚明。

男人凝重的表情有所緩和,剛準備離開,可聽到她的話,停住了腳步。

“我做到了一個妻子應有的本分。可你怎麼忍心讓流言蜚語肆意橫行我們的婚姻而置之不理?”

男人眼底滑過一絲疑惑,明擺著她話裡有話,準備聽聽下文時,她其實早已結束,並不想做過多的說明。

空氣安靜了,不知不覺,她“晶瑩”掛在睫毛上。

“我一直騙自己相信你,結果換來一次又一次的傷害,真希望自己能早點學會愛自己,不給別人傷害自己的機會。可是,我累了,真的累了。”也許是這樣的始終相信,才招致如此禍端。

許澤譯坐了下來,把她的腦袋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沒有言語。

有些時候,沉默不是無話可說,而是無言以對。

安笙哭累,睡著了。許澤譯發現身邊的人沒有了動靜,才用披肩好好的裹住她抱著離開。把她抱到她的房間。

……

夜深人靜,他的房間。

“我離開這兩天酒店發生了什麼?”房間裡有煙霧繚繞,他極少抽菸,可有事困擾,關於她的事,他破戒了。

“少爺,昨天有一群記者趁我們交班時衝進了夫人的房間……是我們失職。”

許澤譯面無表情,可眼睛卻幽深了不少,如同落地窗外的夜色一般,捉摸不透。

總有事情一直要被誤會著,更致命的是,解釋的時間還沒有,還遙遙無期。

她累了,他也累了。可是在雲開見日明之前,他和她一樣,必須忍受黎明前的黑暗。

婚後第四天。安笙走了。

留了一張“勿念”的便籤給他。

帶著來自婚姻的憂傷,也帶著暫時逃脫桎梏的歡喜。可是,離開的這個星期,歡喜的同時也備受煎熬,至於什麼才算煎熬,也許只有安笙自己知道。

可最受打擊的莫過於某人停了她的信用卡,讓她不得不提前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