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人參王

崖壁上掛滿了溼漉漉的藤蔓和厚厚的青苔，一股股清冽的山泉水，順著石縫無聲地往下流淌，匯成一條叮咚作響的小溪，從他們腳下蜿蜒淌過。

這裡極為隱秘，地處偏僻，要不是有小老虎帶路，就算是朗朗白日，人走到這附近也絕不會發現，這絕壁之後，還藏著這麼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小老虎從岩石上靈巧地跳下來，走到崖壁底下的一處向內凹陷的角落裡，用它那隻蒲扇般厚實的爪子，開始在地上刨著什麼。

一邊刨，一邊還不停地回頭，衝著馬卓發出嗚嗚的低叫。

馬卓心裡猛地一動，提著燈，快步走了過去。

他蹲下身，把燈湊近了，藉著那圈昏黃的光，往那處被小老虎刨開的凹陷裡仔細照看。

那是一片被厚厚的落葉和腐殖土覆蓋的角落，小老虎已經用利爪刨開了一個不大的淺坑。

就在坑邊，一株植物的葉子，瞬間攫住了馬卓的全部心神！

那葉子，是典型的掌狀複葉，油綠油綠的，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得格外精神。

而在那幾片葉子的正中心，一簇紅得像血一樣的小漿果，正迎著風雨，頑強地挺立著。

只要是在這片大山裡討生活的人，都認識這東西。

這是人參的果實，山裡人管它叫“棒槌籽”！

他趕緊把燈放在旁邊的石頭上，然後雙膝跪下，伸出手，輕輕地撥開那株植物周圍的腐葉和溼潤的泥土。

隨著泥土被一點一點地撥開，埋藏在下面的那個神物，也逐漸露出了它的真容。

那是一段粗壯得驚人的、呈現出淺黃色的根莖。

僅僅是露出地面的這一部分，就已經有成年人最粗的手腕那麼粗了！

根莖的頂部，是一節一節、像是倒扣的飯碗一樣層層疊疊的蘆頭。

馬卓藉著燈光，粗略地數了數，那蘆頭上的紋路，密密麻麻，多得讓他眼花繚亂！

再往下，根莖清晰地分出了兩條同樣粗壯的支根，活脫脫就像是一個蜷縮著的人的兩條腿！

而在主根和支根上，還延伸出無數細密如發、卻又堅韌異常的根鬚，像一位得道高人那花白的鬍鬚，牢牢抓著周圍的泥土，汲取著這片土地的精華。

這是一棵野山參！

而且，從這蘆頭、體態來看，這絕對是一棵年份很大的老山參！

一棵沉睡在此地不知幾百年的山魂！

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間沖垮了馬卓心裡所有的情緒。

他現在，只想抱著身邊這頭威風凜凜的大貓，狠狠親上兩口！

寶貝。

真正的稀世奇珍！

這種凝聚了天地靈氣、山川精華的神物，絕不能用蠻力去取。

山裡人有老話，挖參不叫挖，叫抬。

這是一個技術活，更是一個儀式。

一個不小心，弄斷了哪怕一根最細的根鬚，都會讓這山魂的靈氣外洩，價值大打折扣。

他鄭重解下腰間的砍柴刀，輕輕放到一邊。

這把沾染了太多凡俗氣息的傢伙，此刻派不上用場。

從懷裡摸出一把平時用來削木頭的小刀，又在旁邊折了一根拇指粗細的紫檀木樹枝。

他先是用手將人參周圍一尺範圍內的浮土、落葉、石子，全部清理乾淨。

然後，才用那根紫檀木樹枝，從最外圍開始，一點一點往下刨著土。

冰冷的雨水還在淅淅瀝瀝地往下落，他卻渾然不覺。

當整棵人參，完完整整呈現在他面前時，即便早有心理準備，馬卓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棵參，體態飽滿得讓人心悸，蘆頭粗長如龍，根鬚密密麻麻，如同蛛網般舒展在鬆軟的泥土裡，彷彿在宣告著自己對這片土地的絕對主權。

那主根與支根形成的形態，簡直就是一個盤腿打坐、氣定神閒的得道高人！

一股難以言喻的震撼，直衝他的天靈蓋。

“起！”

伴隨著他的一聲低喝，那棵老山參，被完整地從它沉睡了數百年的泥土裡，抬了出來。

人參入手，沉甸甸的，帶著一股子萬年腐殖土的芬芳。

他從旁邊扯下幾片最為寬大、質地最為柔軟的闊葉，將人參包裹起來。

這才妥善地揣進了懷裡，讓它緊緊地貼著自己的胸口。

做完這一切，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轉過頭，小老虎還在一旁乖乖坐著。

他走過去，伸出手，揉了揉那顆碩大的虎頭。

“好樣的！”

“回去，給你燉一整條豬後腿！”

小老虎舒服地眯起眼睛，發出一陣滿足的呼嚕聲。

但下一刻，小老虎的耳朵瞬間豎起。

緊接著，它站起身，喉嚨裡發出一陣充斥著警告意味的咆哮。

那股子剛才在馬卓面前溫順如貓的氣勢，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它又用頭，重重地拱了拱馬卓的胳膊，示意他跟上。

馬卓也立刻警惕，看小老虎這如臨大敵的架勢，明顯是出現了什麼威脅。

“走。”

小老虎再次走在了前面。

但這一次，它的腳步變得極為輕盈，不再像剛才那樣橫衝直撞。

馬卓也收起了所有的心思，他屏住呼吸，跟在小老虎身後。

他將燈的光調到了最暗，只留下一圈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的光暈，勉強能照亮腳下三尺之地。

雨勢，不知何時已經漸漸小了，變成了淅淅瀝瀝的毛毛雨。

他們無聲地翻過了一道山脊，地勢開始緩緩向下。

空氣中，那股子腐葉和泥土的清香裡，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隨著他們越走越深，味道也越來越濃。

這時，一陣淒厲到極點的嗥叫聲，毫無徵兆地從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山谷裡沖天而起！

“嗷嗚！！”

緊接著，更多的嗥叫聲響了起來，此起彼伏，瞬間匯成了一片恐怖的交響樂。

馬卓的腳步猛地停住。

他不用看，光是聽這聲音，就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

是狼！

而且，是一個數量極為龐大的狼群！

所有的聲音，都來自於同一種生物，狼。

這說明，這不是狼群在圍獵，而是它們在，自相殘殺！

王位更迭！

山裡的老獵人都說過，狼群的規矩，比封建王朝的規矩還要森嚴。

狼王老了，或者是在捕獵中受了重傷，威嚴不再，就會有更年輕、更強壯的公狼，站出來挑戰它的至尊地位。

這是一場不死不休的血戰。